彭流躬身行禮,又道:“二位仙尊,阿鸞在枯爪城傷勢過重,所以眼下有些記不清前塵舊事,身子也虛,正在吃藥調理,無法出門相迎,失禮之處,望多擔待。”
這麽一說,倒更像哪裡有鬼,所以得提前打好補丁。院內一片寂靜,鳳懷月蹲在屋門後,屏氣凝神聽著外頭的動靜,他不打算出去,主要也沒想好要說什麽,萬一沒說到兩位仙尊心坎上,又被抓走關起來抄書,豈非很不劃算。
瑤光仙尊道:“既然失憶了,那正好隨我回山靜心清修。”
鳳懷月五雷轟頂,為什麽失憶了就要“正好”隨你回山清修?大家又不熟!
彭流道:“但阿鸞傷勢未愈,恐無法上路。”
瑤光仙尊堅持:“先讓他出來,倘若傷勢不重,我自會替他醫治。”
彭流繼續搪塞,養了三百年的傷,如何會不重,肯定重。
瑤光仙尊道:“傷重也一樣能醫。”
司危面無表情道:“恐會虛耗仙尊靈力,不如還是就此作罷。”
瑤光仙尊:“那也要先讓他出來再說。”
司危問:“出來便一定能醫嗎?”
瑤光仙尊篤定道:“出來便一定能醫。”
作者有話說:
老頭:算不過你們年輕人。
第36章
鳳懷月聽著幾人的對話, 慢慢就琢磨出了一些不對勁。余回拍拍他的肩膀,示意再蹲會兒,現在還不是出去的時候。屋外,彭流仍在竭力推拒, 反正理由一共就那幾個, 翻來覆去地說,一會兒有傷病, 一會兒起不來, 死活就是不肯讓人露面。
瑤光仙尊冷斥道:“在超然亭尋歡設宴時, 怎不見他體虛?”
彭流依舊對答如流,虛, 怎麽不虛,正是因為體很虛,當日阿鸞才會坐在席間不發一言,導致生出這許多誤會, 竟連什麽傀儡偶人的說法都冒了出來, 著實荒謬難聽。況且阿鸞他向來膽小,對幾位仙尊多有敬畏, 現在還生著病, 萬一又受到驚嚇……實在不好辦。
司危道:“兩位仙尊理應不會為難阿鸞。”
瑤光仙尊讚許地看了一眼司危,顯然將他這句話理解成了對自己的幫腔, 至於為什麽連幾位仙尊都能被街頭巷尾的流言蒙過去,會相信彭流與余回才是護著鳳懷月的那一撥, 一大部分可能得歸功於司危冷酷寡欲的臉, 以及當年鳳公子在六合山叉起腰來大罵瞻明仙主的驚天事跡。
天璣仙尊也道:“讓他出來, 我且看看是何種病症, 竟如此難醫。”
彭流實在沒有辦法, 總算不甘不願,勉勉強強地答應下來,又補充:“要說難醫,其實也不算難醫,只是耗時耗力而已,二位仙尊既然執意要替阿鸞醫治,那就……姑且一治吧。”
這頭說著,另一頭的余回已經將鳳懷月收拾停當,道:“去吧,暫時將你的活蹦亂跳收一收。”
鳳懷月抱著門框不肯挪,先說明白,你們是何時排練的這一出,為何不提前告知我?哪怕演戲,也是需要排一排的。余回卻認為大可不必,這裝病的本事,你在三百年前就已經爐火純青,屬於刻進骨子裡的本事,況且現在也不是裝病,是真病。
三五名侍女一湧上前,將鳳懷月七手八腳地推上顯轎,由轎夫抬著,一起朝前院去了。
鳳懷月抓緊扶手,彎下腰:“咳咳咳!”
倒也不是裝的,是真的,因為冷不丁地岔了氣,等他好不容易緩過勁,虛弱抬頭時,便聽到周圍一片刻意被壓低的驚呼。別人病弱面黃肌瘦,他一病卻病得愈發如月照雪,本來就白,整個人再被素錦紗衣松散一裹,看起來簡直似天邊飄渺一片雲,風一吹都要飛。
司危不動聲色伸出手,將他從顯轎上接了下來。鳳懷月牢記自己的病重人設,沒走兩步就開始踉蹌,大半重量都靠在司危肩頭,又單手將袍子一扯,寒嗖嗖裹住大半張臉,方才啞著嗓子道:“見過二位仙尊。”
可見余回對他是真的了解,失不失憶不重要,總之隨時都能演。
瑤光仙尊與天璣仙尊看著眼前這病歪歪的人,也是面面相覷,超然亭宴席上的偶人,已經被至少十張嘴告到了仙山當中,各個都萬分篤定,賭咒發誓說些什麽“親眼所見”,可這哪裡有半分傀儡邪術的影子?
司危問:“何時開始治?”
鳳懷月:“咳咳咳咳咳。”
兩位仙尊:“……”
彭府的院門大大敞開著,所有人的脖子都伸得老長,自然都聽到了方才眾人的對話,此時大家正在嘀嘀咕咕地議論,鳳公子這傷可著實不輕,面無血色,站都站不穩,怪不得方才幾位仙主無論如何也不肯讓他出來,這確實見不得風。
鳳懷月氣喘籲籲道:“仙尊不遠萬裡為我來此,真是,真是,咳咳咳咳,受寵若驚。”
司危半扶著他,掌心隔著布料觸到對方脊背一片汗濕,一時也分不清這咳嗽有幾分真幾分假,索性將人打橫抱起,準備親自回臥房查看。這一抱,卻抱得兩位仙尊大為警惕,三百年前已經有了兩個不爭氣的,眼下倘若連這最後一個都保不住,豈非大大不妙!當下便喝令余回將鳳懷月送回去休息,硬將司危留在了院中。
鳳懷月是無所謂誰送自己的,他手腳並用爬上顯轎,往上斜斜一靠,便結束了這首次亮相。余回腳步匆匆跟在他身側,直到回了後院臥房,方才替他拍了兩把背,道:“這回可算是訛了個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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