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得草芽萌動,萬物勃發。
司危一動不動躺在床上,哪怕已經被余回灌了一瓶丹藥,臉上依舊見不著一絲血色。
彭流問:“如何?”
余回答:“虛耗過多,也不知多久才能養回來。為了能重塑阿鸞,他不僅耗費大半靈力,還差不多將兩條手臂削成了白骨。方才我們其實有些多慮了,他現在這副樣子,是沒法毀天滅地的,一根手指頭都能戳倒。”
司危冷冷道:“那你便來戳戳看。”
余回在他纏有繃帶的胳膊上猛猛一戳。
司危臉色一白,疼得險些閉氣,半晌,卻又笑出聲。
“看到沒有,瘋了。”余回用胳膊肘一搗彭流,“你也去戳一下,這種機會不常有。”
彭流還真戳了兩下。
司危額上青筋暴起:“……滾!”
彭流依言滾了,滾回魯班城繼續乾正事,在斬殺千絲繭的賞金被提高一倍後,果然吸引了更多修士前去斬妖,他屬實有不少事要忙。
……
阿金伸出一根大拇指:“仙師可真是這個,竟然幾句話就能哄得皇帝宣召將軍夫婦進宮,他先前可害怕那女子得很,無論我怎麽勸說都不肯聽。”
鳳懷月道:“若計劃順利,你我差不多也就能完成任務出去了。到時候賞金你八千,我兩千。”
阿金趕忙拒絕,連說不能八二開,得對半分,這趟原本就是仙師你出了大力,哪有我拿大頭的道理?
“你不是說孩子治病要八千玉幣嗎?”
“剩的三千,我去借一借,仙師手頭又不寬裕,況且也是在等著這筆錢買藥的。”
“這筆錢並不夠我買藥。”鳳懷月搖頭,“差十四萬四千九百四十,與差十四萬七千九百四十,有差別嗎?你也別客氣了,實在不行,將來發財了再還我。”
阿金感激涕零:“那出去之後,咱們一道去領賞金,我定會將仙師的高潔品行上報至仙督府,倘若能傳至越山仙主耳中,說不定他還會請仙師赴宴。”
鳳懷月立刻拒絕,什麽越山仙主,我可不見,我與你不同,是欠著風流債的。
阿金自然不可能猜到這一重理由,見他拒絕,還以為是小地方來的人不敢赴大宴,便趕忙說:“越山仙主又不會出現在宴席當中,我們頂多能見一見彭氏的副管家,主要還是吃席。”
鳳懷月問:“席好嗎?”
阿金連連點頭,好啊,當然好,我雖然沒吃過,但聽別的修士吹過。犒賞斬妖修士們的宴席,一般是擺在菡萏台上,蓮影綿延花舟穿梭,景色美不勝收。所有菜都是用玉盤裝著的,不僅好吃,還很好看,食材稀罕,酒也稀罕。吃到尾聲時,還會有幻術表演,美人如雲,絲竹不絕,都是平日裡見不到的樂子。
鳳懷月深深心動。
沒法不心動,因為在失憶之前,這差不多就是他的日常,酒香早就在魂魄中刻下印記,屬於哪怕被扒皮抽筋毀肉身,只剩一副白骨架子,也會“哢哢”跑去湊熱鬧的天然本能。
阿金問:“如何?”
鳳懷月真誠握住他的手:“好,我們一定要去彭氏吃上這一頓席!”
作者有話說:
鳳懷月:這是什麽熱鬧?興致勃勃湊一湊。
第14章
皇帝下旨宣召將軍回朝的消息傳出後,滿朝文武立刻蜂擁至禦書房前,卻被內侍攔下,說陛下有旨,誰都不見。
“皇上,皇上!”一個看起來至少有八十歲的老臣跪在地上,嘶啞哭喊,“大將軍他手握重兵,狼子野心,早就不甘心隻鎮守於西北一隅,好端端的,皇上為何要突然宣他回朝,此舉不妥,很不妥啊!”
其余大臣也跟著附和,一時間門前悲聲一片,不知道的,八成還以為屋裡的皇帝是駕崩了。阿金關上門又關上窗,依舊關不住滿院子的泣血勸諫,那些人扯出來的腔調,與戲台子上的唱念也差不了多少,有一種古怪的滑稽。
這顯然也是將軍夫人的幻想。她覺得王城裡是應該有這麽一群人的,他們要麽昏庸無能,要麽碌碌無為,總之肯定比不上自己的丈夫,不僅比不上,甚至還要拚了命去嫉妒、去詆毀自己的丈夫,在皇帝面前大進讒言,不許他進宮,不許他升官,不許他有一個好的前程。
鳳懷月站在窗邊,透過窗欞縫隙看著外頭鬧劇,看著大臣們越來越情緒失控,有幾個分外激動的,甚至已經把腦門磕出了血。而與此同時,在那黃沙茫茫的大漠裡,將軍夫人也正手握聖旨,慌亂地不安著,她問自己的丈夫:“最近並無戰事,為何皇上要宣你入宮,給你升官?”
將軍僵硬道:“不……知。”
“是,是,你什麽都不知道,只知道打仗,只知道忠心。”將軍夫人提高聲調咒罵著,“你豁出命去打仗,吃苦受罪,現如今倒是百戰百勝了,皇帝難道就能容下我們嗎?他會殺了你的。”
將軍繼續發出乾澀的音調,灰白的眼珠子也轉動著:“沒有,沒有打過仗。”
將軍夫人並沒有再理會他,只是握緊手中的聖旨:“不過那些大臣不會讓你進宮的,他們只會拚了命地勸阻皇帝,拚了命地去保自己的前程,他們……他們只會勸皇帝降旨殺了你。”
她惴惴等著,同時又在心裡抱有一絲希望,希望前一陣那離奇出現的兩位過路客能真的行刺成功,就這麽想著想著,新的聖旨又到了,內容依舊是在宣召將軍夫婦進宮,看樣子已經鐵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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