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命難違,她隻好收拾行裝,隨心愛的丈夫踏上了東行的路。
皇宮裡,鳳懷月也正在禦書房中勤勤懇懇地“治國”,小皇帝的政見簡單地能一眼望到頭,無非就是大家都各自挑選最愜意的日子來過,天子醉於詩,丞相醉於美人堆,百姓愛醉什麽醉什麽,人人都稱心如意,國家不就會永享太平嗎?
皇帝道:“這麽些年,朕早就想這麽做了!”
鳳懷月道:“現在做也不遲。”
皇帝卻依舊有顧慮:“可那大漠中的瘋女人實在可怕,她是不會允許這個國家好起來的,她只允許朕做一個傀儡,一個木偶,一個昏君。”
鳳懷月正色道:“那是以前,現在朝廷都預備除掉她了,那還有什麽可害怕的呢!她先前總是安排諸多大臣來控制皇上,皇上每每妥協,可這回不妥協了,不也一樣沒事?依微臣所見,這些政令還需得盡快推行,越早推行,百姓越能受益,自然會擁戴皇上。”
皇帝被他說得蠢蠢欲動。
甚至連阿金也有些入戲,覺得自己當真正在參與一場權謀之爭,當然了,也只是一瞬間的恍惚,他還是能很快回到現實的——這並不是宮廷權謀,僅僅是鳳懷月在煽動皇帝與將軍夫人鷸蚌相爭。小皇帝雖說擁有濃烈的怨氣,但他實在過於軟弱,這些年遇事隻知妥協,才會被一直操控,而想要讓他挺起腰板與將軍夫人相爭,就得先讓他重拾自信。
皇帝道:“好,那便立刻將這些政令頒布下去!”
鳳懷月頂著胖妖邪的軀殼,做出喜極而泣的表情,高聲道:“皇上聖明,皇上聖明啊!”
可能丞相喊得太誠懇,也可能是這皇帝生前死後都窩囊,實在是太需要鼓勵與誇獎了,所以目前也有些上頭,他雙眼發紅,又惡狠狠地一拍龍案,殘暴吩咐道:“還有誰再敢胡言,統統誅殺九族!”
鳳懷月心想,幸好你上一世死得早,否則百姓還不知要吃多少苦,但在這千絲繭內,這份殘暴卻恰好很有用,在丞相的授意下,禦林軍齊齊應聲,當即就出去拿人了。一時之間,王城內哀聲一片,人人自危,血滿長街。
而皇帝的心也在這滿城血汙中,迅速膨脹了起來,他嘗到了權力的滋味,又有丞相在旁日夜吹捧,便當真覺得自己頭腦睿智,殺伐果斷,比起史書中的諸位千古明君也絲毫不差。
他想起了生命被浸泡在酒缸中的,那個慘淡淡暗沉沉的黃昏。
自己本不該死的,因為自己是會治國的,現在這個國家,不就被自己治理得很好嗎?可那些吵鬧的臣子偏偏要來打擾!皇帝站在高高的城牆上,充滿怨恨地想著,而在他身後,濃厚的煞氣正如一副巨翼緩緩展開。
阿金站在暗處,看得心驚膽戰,道:“仙師,你當真將他養成了大妖。”
“誰讓你我既打不過將軍夫人,又打不過皇帝,也隻好讓他們互相牽製。”鳳懷月示意他,“看遠處。”
阿金遠眺,就見整座王城正在飛速變成另一番模樣。金碧輝煌的大宅一座接一座轟然倒塌,而在廢墟之上,一排排獨具江南風情的房舍又紛紛拔地而起,柳樹梢頭掛著如雪詩篇,街上走著的,也不再是大腹便便的富貴商賈,而是佩戴綸巾的清雅文人。
皇帝已經從將軍夫人手中奪來了王城。
而在更遠的其余城市,變化也正在發生。將軍夫人乘坐一駕馬車,沿途看著那整齊的良田,精美的瓦舍,健壯的農夫,眼裡滿是恐懼。這個國家不該是這樣的,昏君如何能將國家治理得如此井井有條?可若不是昏君,那為何又要謀害自己的丈夫呢?難道,難道錯的是自己的丈夫嗎?
不會的,不可能。
她一把掀開車簾,死死地盯著那群正在晾曬糧食的農人,視線所及處,火光與洪水再度滔天,房屋也倒塌了,人們挺著病態的大肚子倒在河邊,饑腸轆轆地咒罵著皇帝。
對,這才是對的。她握緊衣裙,稍稍松了口氣,我的丈夫是最彪悍,最忠誠的大將軍,是皇帝容不下他。
兩股不同的怨念翻騰在整個千絲繭內,此消彼長,攪得四方一片混亂。
鳳懷月與阿金在這段時間裡,都不同程度地被煞氣所傷,幸好阿金在進來之前,買了不少丹藥,勉強能護住心神。他“嘩啦啦”往鳳懷月手中倒了大半瓶,愧疚道:“可惜我沒多少錢,也買不起貴的,只有這些。我聽說最好的丹藥,是由瞻明仙主的靈火煉化,一粒就能抵過半座城。”
鳳懷月心想,價值半座城的丹藥,那得要多少玉幣,算不過來。
阿金又說:“不過現在就算有錢也買不到,因為瞻明仙主當初一共就煉了三丸,結果全被鳳公子給吃了。”
鳳懷月大為震驚,怎麽又是我。
他簡直要百思不得其解,三百年前的自己到底有多招人嫌,處處闖禍不說,居然還偷吃人家的丹藥?
阿金緊張地問:“仙師為何突然歎氣?”
鳳懷月答:“沒什麽,只是在想出去之後的生活,要怎麽躲。”
阿金:“啊?”
鳳懷月攬過他的肩膀,目色深沉得很。
你不懂。
……
縱星谷中。
余回用自己的靈力替那具軀殼填補了最後的魂魄裂痕,連道:“要命了,我竟然在做這種逆天邪門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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