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主與樓老板在過往的許多年中,都配合得十分默契,雖然也存在反目成仇的可能性,但明顯還是溟沉這個突然出現在陰海都的變數,殺人的可能性要更大,至於動機也很好猜——樓老板做夢都想將鳳懷月關進美人樓中,在他看來,美人樓的頂層,只能由最頂層的美人來住。
余回道:“若真如此,也算好事。”
司危不滿一瞥:“你看起來倒是高興。”
我不高興,難道還該寄以哀思?余回不欲與這腦子進醋的神人多言,鳳懷月也不知自己眼下該是何表情,他發現只要是與司危在一起,哪怕吵架,哪怕氣得要死,哪怕要面對陰海都,雖然表面上看起來雞飛狗跳,但自己心裡其實是很輕松的,而溟沉則正好相反,他的出現,總能讓一切輕松都變得不再輕松,即便這回是親手殺了美人樓的老板,事實上於仙督府有利,但……死與死,也不同。
司危:“你在想什麽?”
鳳懷月:“沒想什麽。”
余回:“需要我嗎?”
司危:“出去。”
余回如釋重負,告辭!
陰海都。
平日裡喧囂混亂的長街,此時難得有了片刻寂靜,海風猛烈地吹著,“咚,咚”,使那乾透了的屍體一下又一下撞在樓簷上,如喪鍾一般。
溟決歎了口氣,道:“下回再有這種事,至少與我商量一番。”
溟沉站在他身後,面無表情道:“我已經同兄長提過了不止一回。”
“是,你是提過,而我也出面勸阻了。”溟決頭疼道,“他又並不是全然不聽。”至少先前放在明面上的事,已經被轉移到了地下,鳳懷月的名字也成為了美人樓的第一禁忌,客人們隻敢以“那一位”來代替,畫像撤了,金籠表演也停了,這難道還不夠嗎?
溟沉道:“不夠。”
他不準任何一個人覬覦他,更無法接受金籠裡那些像又不像的面容。溟決拍拍他的肩膀,道:“算了,事已至此,多說無用,他也是膽大包天,竟然敢往你的床上送女人。”
而結局就是女人死了,樓老板也死了,溟沉將嘴角的血擦乾淨,目色陰沉地帶人踏進美人樓,一層又一層地搜上去,血也一層又一層地流下來。
從此美人樓中,就再也沒有了長得像第一美人的人。溟沉道:“這樣才夠。”
溟決無奈道:“好好好,聽你的。”
他坐在椅上,臉色有些蒼白,緩了片刻,方才繼續道:“我要閉關一段時間,這陰海都就暫時交由你手中。”
溟沉問道:“兄長的舊傷還未痊愈?”
溟決搖頭:“沒有,不過並無大礙,仙督府那群人應當已經離我們很近了,按理來說,我不該在這種時候留你一人。”
“無妨,兄長隻管休養。”溟沉道,“我知道該怎麽做。”
“好。”溟決道,“你凡事小心。”
巨塔微微搖晃,發出輕微聲響,像是海鳥受驚後的鳴叫,又像是鐵鏈在相互碰撞。
宋問摸清了鮫群的大致動向,正在駕船往回趕,這一晚的月色很亮,他在甲板上吹了一陣海風,剛準備回艙休息,余光卻瞥見不遠處似乎有一座正在移動的島。
紅翡坐在一隻巨大的海龜背上,也在仰頭看著月亮,看了一陣,同樣隱約覺察到了不對,於是小心翼翼一扭頭——
“啊!”猝不及防撞入眼簾的男人令她大驚失色,急忙一個猛子鑽回了海中,而宋問也是吃驚,他認出對方正是紅翡,想要將她從海中提回來,卻哪裡還有少女的影子。
乾屍是不必呼吸的,的確能在水中生存,但千真萬確跑到水中生存的,紅翡應當是古往今來頭一個。宋問又放了一隻木雀出去,自己則是在附近尋了處小島,暫且停靠歇了一夜。
翌日清晨,朝陽暖融融地照在海面與船隊上,司危睜開眼睛,就見眼前又是一縷稍縱即逝的青煙。他並未起床,只是懶洋洋審問道:“你已經膽大包天到敢偷偷畫符燒我?”
“反正又貼不中你。”鳳懷月催促,“快點起床!”
司危也繪出一張符咒,不是什麽正經咒,一路飛過來,在鳳懷月的屁股上不輕不重地一拍,然後就在空中抖動,宛如當街調戲完良家婦女之後,叉腰狂笑的地痞流氓。
鳳懷月:“下流。”
司危抬手一揚,數十張符咒卷起鳳懷月,將他卷回了床上,自己則是俯身虛壓上去,扯住他的一點臉頰:“嗯,就是下流。”
距離這麽近,總能貼中了吧?鳳懷月從袖中暗搓搓摸出來一張符咒,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司危腦門上一貼——
“啪!”
司危:“?”
鳳懷月若無其事與他對視,然後將銀票小心翼翼地撕下來,團吧團吧,扔在地上,無事發生。
司危評價:“越發有出息了。”
鳳懷月強詞奪理:“緊張拿錯了不行嗎!”
司危握住他的指尖,在自己額上慢慢往下畫,畫到一半,鳳懷月急忙把手抽回來,罵他道:“你又瘋什麽?”
司危道:“要學就學這能要命奪魂的符,三百年前你就不願意學,怎麽三百年後仍不願意?”
三百年前的鳳懷月不願意學,是因為天天快活尚且來不及,懶得學。而三百年後的鳳懷月其實是願意學的,但在哪裡學不好,非要在你腦門上練這稍有不慎就會腦漿亂飛的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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