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循:“咳!”
宋問聽而不聞。
彭循彎下腰,幾乎要將嘴貼在他的耳朵上:“咳咳咳咳咳咳!”醒醒啊,情聖!
宋問覺得自己快聾了,他深吸一口氣,將頭一歪,正準備暈得更加徹底一些,卻又覺得……這個胸膛好像稍微有些硬。
再一細品,臂彎也很結實。
他猶豫半天,將眼皮小心掀開一條細細縫隙。
司危居高臨下,與他冷冷對視。
宋問:“咳咳咳咳咳咳咳!”
差點沒將命咳飛。
另一頭,鮫人又重新昏了過去,不過神識已經平穩許多,更像是一場漫長疲憊後的酣睡。小娃娃們依舊排著隊給他澆水,澆完了,總要用手去摸一摸那些好看極了的鱗片,還要偷偷用臉去貼一貼。孩子的手是很嫩的,軟軟的,力氣也輕,像一隻又一隻剛出爐的熱乎小饅頭,與冰冷堅硬的魚尾形成鮮明對比。
鮫人眉頭稍微皺起,他厭惡被觸摸,本能地想跑,但卻又覺得這種觸摸與先前種種皆不相同,耳邊還有咯咯的笑聲,身上也很暖,像是陽光。有陽光,那就不是在刑房,思及此處,他緊繃的身體忽然就放松了些,也有了力氣。
“你醒啦!”一個梳著圓圓發髻的小姑娘湊上來。
鮫人:“……”
“他醒了他又醒了!”嘰嘰喳喳吵成一片。
鮫人撐著坐起來,四下看看,問:“這是哪裡?”
“這裡是我們的船。”彭循從船艙裡走了出來。鮫人眯起眼睛打量他,然後就被醜得說不出話,但是又考慮到得給這位疑似救命恩人面子,於是虛弱道:“多謝。”
彭循渾不知自己眼下這副絡腮胡子大胸脯的大俠款易容正在被嫌棄,蹲下後又隨手盛了一杯水,澆到鮫人身上,道:“你傷得可不輕,理應和鮫群待在一起。”
鮫人閉口不語。
彭循後知後覺,趕忙解釋:“我可與陰海都沒關系,也不是要套你的話,你不想說就不說。”
鮫人聽到“陰海都”三個字,原本虛弱美麗蒼白的臉立刻凶光畢露,露出尖尖兩顆牙,激情辱罵:“乾他爹的,那群狗貨。”
優雅文明家教森嚴的彭小少爺:“嘶。”
小娃娃們也跟著:“乾他爹的!”
彭循:“不要學!”
他揮手將這群小崽子們趕回各自的船,而鮫人還在不停地罵罵咧咧,彭循生怕自己也被遷怒,於是道:“身體要緊,身體要緊,你不如歇會兒再罵,不過能逃出陰海都,你也算是個有本事的。”
鮫人卻道:“我不是自己逃出來的。”
彭循聞言意外 :“有人幫你?”陰海都裡有好人?
鮫人道:“是,是有人救了我。那時我被困在一口血池中,受盡凌辱,奄奄一息之際,忽然從天而降一名極為年輕好看的修士。他身穿青色布袍,頭戴銀色素冠,眉如山水,眼似桃花,手握一把白色玉劍,英姿颯爽召來萬重冰雪——”
“停!”彭循越聽越耳熟,這不就是宋問本問?
鮫人斬釘截鐵:“總之就是他救了我!”
彭循:“……不然你再仔細想想呢。”
鮫人卻堅持得很,他神識被破,便將宋問也強行拉進了往事當中,並不能分清虛實,一口咬定就是那位桃花眼的好看修士救了自己,說著說著,臉還紅了。彭循抱著救魚於水火的心態,甩開膀子開始勸,恕我直言,桃花眼的男人大多薄情,萬一他一愛就是一千一萬個,這可如何使得?
鮫人:“不可能。”
彭循:“怎麽就不可能了!”
鮫人甩起尾巴“啪啪啪啪”瘋狂打水。
落湯雞彭循:“……”這什麽魚!
余回遠遠看著,宛如在看鳳懷月。先前鮫人昏迷不醒時,只看那張臉還不覺得,現在醒了,一加上脾氣,竟立刻就有了八成相似。連司危也道:“與你很像。”
鳳懷月拒不承認,哪裡像了,我可不會拍你一臉水。
司危:“但你會踢我一臉水。”
余回:“不要告訴我你們調情的細節!”
鳳懷月:“純打架純打架。”
鮫人道:“總之我肯定會找到他。”
彭循將臉上的水擦乾:“那你要去哪裡找,陰海都嗎?”
鮫人面露難色,沉默半晌:“乾他爹的!”
第77章
按照鮫人這罵人速度, 陰海都就算每人都奉獻出一個爹,估計也不夠被乾。余回道:“他身體虛弱,又神識受損,分不清現實與夢境實屬正常, 等將來養好了, 慢慢就能恢復。”
鳳懷月道:“那我們還是先不要告訴他真相了。”
因為照目前這架勢來看,就算告訴了, 估計對方也不會相信, 還會使他與船上眾人產生隔閡。宋問在床上昏沉躺了將近一天, 直到夕陽西沉時才醒,還是被彭循活活搖醒的。
“醒醒, 情債找上門了!”
宋問呵欠連連,休要胡言,我向來隻與美人行風雅事,談何欠債。
彭循將他從床上扛起來, 硬往床邊一按, 道:“喏,人家正想你呢。”
晚霞灼灼, 照得海面也燃起了綿延的火, 使人不自覺就要虛起眼睛,而眼睛一虛, 這世界就會顯得不那麽真切。
鮫人垂著溢彩流光的大尾巴,正坐在船頭, 一下又一下地拍著水, 他實在是美麗極了, 看起來比開在江南青石巷道裡的那種白色小花還要更加不堪風雨, 再一聯想起他在陰海都受過的酷刑, 愛美小宋頓時唏噓萬分,也心痛萬分,感同身受道:“他現在定然無助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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