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想潛入陰海都,僅靠一艘船是遠遠不夠的,司危卻道:“夠了。”
“夠了?”鳳懷月看著他,提醒道,“你的計劃若是靠一己之力拆了整座陰海都,那不叫夠。”
司危伸手過來,氣定神閑地扯了扯他的臉。鳳懷月越發納悶:“你在笑什麽?”怎麽黑木商船來來走走這一趟,竟然還能將你看得如此心情大好。司危卻不回答,而是轉身飄飄瀟灑離開,鳳懷月無語得很,轉頭又問余回:“這人到底在高興什麽?”
余回道:“先前他一直自責,未能及時將你從骨塔下救出,後來即便你回來了,他也遲遲無法將這根心頭刺拔出,時常深陷噩夢。”
鳳懷月道:“我曾見過他的噩夢。”夢中天地昏暗,周遭滿是如岩漿般撲面而來的灼熱窒息感,搖搖欲墜的塔,塔下垂落的手,種種破碎畫面飛速旋轉成刀,即便自己只是站在夢貘之外旁觀,驚醒後也依舊心悸許久。
余回道:“往後應當不會再有噩夢了,因為他已經把刺拔了出來。”
鳳懷月沒懂:“刺拔了出來,你的意思是,黑木商船帶走了他的噩夢?”
余回卻在這種時候打起了啞謎,也是,也不是,不好說。
鳳懷月:“……”
盤問半天未果,他又重新找到司危,開始有理取鬧:“你到底說不說?”
司危將手一伸:“過來。”
鳳懷月立刻小跑過去,還當能聽到答案,結果卻被反手按在了床上。此時外頭天已經大亮了,白日宣淫哪裡是正經仙主該乾的事?於是他嘰哩哇啦地開始叫嚷,手腳並用亂爬,既吵鬧又沒有情調,還很愛扇人巴掌,但架不住瞻明仙主口味奇特,就好這一口。
過了一陣。
“你幹嘛突然把我的手捆起來?”
“因為我臉疼。”
“……”
船隻隨著海浪一起晃。
中午時,腰酸背疼的鳳懷月找到花端端,一屁股坐在他對面:“昨晚我就不該同你一起待在船上,白白錯過一場大戲。”
花端端點頭,的確,你不應該待在船上,而是應該掛在瞻明仙主身上。隨後又安慰,雖然你沒有問出什麽有用的答案,但不睡白不睡,反正睡也很快樂。
胡說,我不快樂!鳳懷月拍拍桌子,說正事。
花端端倒了兩杯茶,從頭與他分析:“你以為瞻明仙主的心結是結在何處?”
“沒能救出我。”鳳懷月道,“以及,他覺得自己敗給了溟沉。”
“對,既然心結存在是因為自責三百年前的失手,那心結消散,就有兩種可能性。”花端端道,“第一種,瞻明仙主忽然轉性,想開了。第二,所謂‘三百年前的失手’其實並不存在,沒能救出你,不是因為修為不夠,不是因為時間不夠,可能瞻明仙主的確成功撼動了骨塔,只不過在那之後,在四界混沌枯骨亂飛時,鬼煞趁亂偷走了你。”
鳳懷月遲疑:“如此?”
他先前從沒想過還會有這種可能性,但據司危忽然變好的心情來看……也難說。花端端見他久久不語,又道:“反正我是這麽想的,至於具體是與不是,往後總會找到機會驗證。瞻明仙主與清江仙主現在不願說,或許也是因為猜測尚未得到證實,總之你先將這件事裝進肚子裡,等到了合適的時機再掏出來也不遲。”
“倘若被你猜對,那我在楊家莊的日子,就更像一個笑話了。”鳳懷月道,“雖說人人都有識人不清時,但能不清到我這種程度,說出去怕也無人會信。”現在有了疑惑,再回想往事,其實那三百年間對方也並非全無馬腳露出,但自己也不知為何,竟就是沒往不好的方面去想。
花端端道:“在楊家莊時,你裡裡外外只剩下一口氣,腦子還中了毒,會識人不清也很正常。”
鳳懷月依舊心情不大好,他離開船艙,徑直找到甲板上的司危,二話不說,將腦袋一頭埋進對方胸膛。
司危問:“怎麽,又有人惹你生氣了?”
鳳懷月從鼻子裡擠出一個長長的“嗯”。
司危用指背蹭他的脖頸:“是誰,說出來,我替你去教訓他。”
鳳懷月並不想說,也不知該如何說。好在司危並不會在這種事情上強迫他,猜到既然不說,那就肯定又與那隻陰魂不散的鬼煞有關,實在晦氣,不提也罷。
一直就站在旁邊的余回:“喂,我還在這裡。”
這麽忽然就親上了!
第93章
一艘又一艘的黑木商船穿破風暴, 重新隱回了陰海都的濃霧中。驚天駭浪拍打著港口,當中隱隱顯露出一抹鮮紅,那是負責侍奉溟決的紅衣巫女們。溟沉微微抬起眼睛, 看了半晌,漫不經心道:“兄長還真是關心我。”
樓老板站在一旁, 聽出他語調中的譏諷, 並不敢接話。船隻逐漸駛抵岸邊,還未停穩, 巫女便腳步匆匆上前查看, 見船上眾人皆未受傷,方才松了口氣,其中一人躬身行禮:“小都主, 都主有命,請您回來之後,立刻去巨塔見他。”
溟沉緩步走下船:“怎麽,兄長提前出關了?”
巫女道:“尚且沒有,但都主極擔心小都主。現如今外頭的海域並不安穩, 小都主實在不該隨隨便便離開陰海都, 倘若遇到仙督府那群人……還請小都主往後三思而行。”
“好。”溟沉垂下眼眸, 道, “走吧, 先去看看兄長,我會當面向他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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