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危答:“海神島。”
居然還真的有名字?鳳懷月四下看看,依舊到處都是黑漆漆的,只有海,不見神。
司危道:“這裡原本是一處荒島,後來被海妖所佔,起了個好聽的名字,放出許多似真似假的流言,便引得來往商船如下餃子一般自投羅網,都想淘金,結果卻接二連三送了命,據說那一陣,整片沙灘都是紅的。”
而時至今日,仍有大批慘死冤魂遊蕩在附近海域中,只要見到落單的商船,就會蜂擁而上。鳳懷月回頭看向海面,裡頭似是有棉絮正在飄浮,便隨口問:“是他們嗎?”
司危道:“不是,那些深色的只是海草。”他揮指放出數十道符咒,似利箭沒入海面,沒過多久,海不遠處便傳來“咕嘟咕嘟”的雜音,白浪激蕩,細看,竟是無數濕淋淋的水鬼被金光攆著,正拚了命地朝這邊爬。
司危進一步解釋:“這些才是冤魂。”
鳳懷月目瞪口呆:“趕上來做什麽,你就不能簡單地口頭描述一下嗎?”
司危嗤道:“難伺候。”
鳳懷月指著他:“我的名聲就是被你這麽敗壞的!”
於是兩人就又吵了一架,至於滿沙灘亂爬的水鬼,則是再度被交給小白。它現在已經很能適應這種髒活累活了,不僅能火不改色地吞噬妖邪,還能順勢將妖邪中的不合群者挑出來,一屁股揚到親爹面前。
“咳,咳咳。”對方在沙灘上痛苦地蠕動著。
鳳懷月看著他亮閃閃的魚尾,詫異道:“鮫人?”
對方半死不活地躺著,大部分死,小部分活,美麗的臉也被符咒燒出一串燎泡。鳳懷月趕忙將他扯回海裡泡著,喚了幾聲仍不見醒。司危道:“他不應該出現在這片海域。”
“難說,萬一是個被水鬼挾持的好鮫人呢。”鳳懷月道,“結果慘上加慘被你燒成這樣。快過來,我們得先將他帶回去。”
司危強調:“被水鬼挾持,那他反而應該謝我。”
鳳懷月:“現在是該計較這些的時候嗎!”
司危:“是,因為你怪我。”
鳳懷月:“我就怪你。”
鮫人在昏迷裡疼得嗷嗷哭,總算讓這酷愛吵架的兩個人停了下來,鳳懷月停是因為有良知,司危停是因為覺得對方太吵了,他皺眉問:“他的聲音為何如此難聽?”
鳳懷月道:“誰哭起來能好聽?”
司危言簡意賅:“你。”
鳳懷月:“……不要提那種哭!”
鮫人被掛在一根繩子上拖了回去,一路乘風破浪的,速度忒快,於是整條人狼狽之上再添狼狽,看著甚是血呼刺啦,這恐怖模樣將甲板上的余回也嚇一跳:“哪兒來的?”
司危道:“海裡撈的。”
鳳懷月:“被他燒的。”
余回:“……”
睡眼惺忪的宋問被迫起床,替這倒霉鮫人看診。彭循沒見過幾回鮫人,也跑來看熱鬧,他趁人之睡,用指背輕輕去蹭那滑溜溜的魚尾,驚歎道:“好漂亮啊。”
“倘若不漂亮,也不會被陰海都捕獵屠殺。”宋問道,“這還不算多好看,最美的魚尾,一條就能售出數十萬玉幣,甚至連腰腹處的硬鱗甲也是搶手貨。”
彭循皺眉道:“那群人還真是什麽都買,什麽都賣。”
“這一條也是從陰海都逃出來的。”宋問將鮫人翻過來,指著魚尾背後的一處缺口,“那些魚販子會將他們隱蔽處的鱗片剔掉一片,然後在血肉中插入刻有特殊標記的假鱗,直到傷口再次愈合。”
“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也不清楚,只是聽過。”宋問道,“據傳在陰海都,有一口巨大的琉璃大池,飄浮在半空中。魚販子們會將各自捕到的鮫人放進去,好吸引圍觀競拍者,那些假鱗或許就是為了打個標記,方便買主能在第一時間找到貨主。”
很少有鮫人可以逃出來,逃出來的,就會像眼前這條鮫人一樣,將假鱗生生從肉裡拔出。
彭循引了一小股海水,蹲在旁邊幫著他澆尾巴,又過一陣,其余商船上的小娃娃們也跑了過來,大家圍成一個圈,你一瓢我一瓢地接力來澆,澆得船後來差點都沉了,鮫人也不見醒,尾巴倒是越發漂亮,被陽光曬著,溢彩流光。
起床後的余回不解道:“怎麽還沒醒,我當他隻被燒傷了一層皮。”
“是隻燒傷了一層皮,但他本身就極為虛弱,應該受過重傷。”宋問回答舅舅,“結果昨晚再一受驚嚇,雪上加霜,就越發醒不得。”
司危:“倒是會訛。”
若沒昨晚那把火,看這情形,估摸頂多再堅持活個十來天,現在卻因為臉上一串燎泡,生生給他自己爭回了一條命。宋問是不忍心讓這大美魚就這麽死掉的,而彭循少年意氣,也是滿腔熱血,小娃娃們更別提,冒著烈日拎著桶,看架勢恨不能在船上澆出一片海,他們還從自己的長輩出要來各種靈藥,全部堆在船頭。
鳳懷月問:“鮫人一族會不會也在附近?”
司危道:“說不準,他們近年來東躲西藏,行蹤極難被掌握,許多鮫村也是廢的廢,荒的荒。仙督府曾經試圖替他們安排一片海域,但願意住進來者寥寥。”
“為什麽不願意?”
“因為他們同你一樣,受不得半點拘束。”
余回也道:“所以想要徹底解決問題,最終還是得鏟平陰海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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