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這信時,眾人正坐在一處平整而高的屋頂,往下就可看見整座宮殿全貌。夕陽西下,琉璃頂閃閃發光,簡直要與遠處的海面融為一體,彭循余光瞥見鳳懷月像是將什麽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於是關心道:“怎麽了?”
鳳懷月看了眼正在搶筆的余回與司危,捏起氣音道:“我若說了這屋頂好看,他們肯定就要送我。”
彭循受到震撼,原來大美人的世界居然是這樣的嗎?
鳳懷月連連擺手:“也不好,也不好。”
彭循羨慕得要死,不好在哪裡。
陰海都的人並沒有多待,送完禮之後,很快就離開了木蘭島。船只在鴉群的環繞下駛向深海,彭循問:“可要跟?”
“不必。”余回道,“現在還不到登陰海都的時候。”
眾人也沒有繼續留在木蘭島,而是按照原計劃,隨杜五月的船隊一起再度出港。鳳懷月放飛手中木雀,抬頭看著它飛向驚雷滾滾雲深處,又順手多送出一道符咒,推得木雀“蹭”往前躥出一大截,雙翅咵咵猛扇,看起來恨不得一日萬萬裡地衝回魯班城。
直到目送木雀消失,鳳懷月方才準備回船艙,結果轉身就見眼前正飄著十幾張符咒小人,表情一個比一個陰森,藍的藍綠的綠,剪出來的半截舌頭在風裡上下狂甩。
“啊啊啊!”
鳳懷月被嚇得半死,差點一屁股坐進海裡:“你做什麽!”
司危道:“你不是要看那些拆下來的靈骨嗎,這些都是,我全煉了。”
鳳懷月半天憋出一句:“……你要煉就煉,為什麽不把它們煉好看一點?”
司危:“懶得找紙。”
鳳懷月:“誰相信啊!”
這種黃紙小人不都是圓圓腦袋,一剪一摞,大家都用一樣的,走在街上也能撿兩張,難道還會比你這花花綠綠的奇葩貨更難找?
司危抬手收回那些符咒小人:“哼。”
鳳懷月:你還挺理直氣壯!
船艙中,彭循塞給宋問一個卷軸:“給!”
他在百忙之中,不忘從集市上給好朋友買一幅寧不微的畫像,美是真的美,一眼看去,衣袂飄飄雙瞳剪水,是會動的,所以貴也是真的貴,讓原本就沒有多少零花錢的彭小少爺窮得越發叮當響。
宋問雖然大手大腳花錢慣了,但翻翻帳目,也被木蘭島上的離譜物價深深震驚:“這是木桶還是玉桶?”
“船隻補給就是這麽貴,差不多是外頭價格的四倍。”彭循道,“但好在只要買東西,他們就會發給每艘商船一枚桃花印。”人人都說只要有桃花印,往後的航程就會變得分外順利,不過這裡的“順利”究竟是出於心理因素,還是海中邪靈當真會給寧島主幾分面子,暫不好說。
宋問摸摸下巴:“亦正亦邪黑白通吃,有點意思,他日等解決了這些麻煩事,我定要登島親自看看。”
彭循提醒他,看就看吧,但看完了,你一樣只能降輩當大外甥。
隔壁忽然傳來“砰”一聲,彭循與宋問雙雙趴在窗上往外瞄,就見屋門緊閉,而瞻明仙主正站在走廊。
宋問抬手按住彭循的肩膀。
彭循神情嚴肅:“了解,你的機會又來了!”
宋問最近閑的沒事就為美人譜曲,纏綿的有,哀怨的也有,盤腿坐於甲板十指撥弦,琴音一傳就是幾十裡。海深處,一隻鮫人也悄悄搖著尾巴跟了上來,將頭伸出水面,一直聽到了後半夜。
木雀以最快的速度飛回魯班城。
彭流仍在翻看著那些千奇百怪的要求,大致一估算,哪怕瞻明仙主每天都成一回親,日子也已經排到了明年,由此可見修真界的口味奇詭者屬實不少,這很好。彭流囤貨居奇,坐地起價,大筆一揮告知眾人,現在斬十枚千絲繭確實已經不行了,得二十,或許才能決出高下。
“仙主。”管家捧著木雀匆匆前來,“是鳳公子送來的。”
彭流急忙起身,接過木雀打開一看,滿臉都寫著莫名其妙,可見眾人先前的推斷確實沒錯,他是真不知道。
管家當年曾陪彭流一道前往王屋山求學,對那名總要遮住臉的侍女還有點印象,提醒道:“她還給仙主您送過幾次鮮果,不過每回都是放在小廚房中,而後便匆忙離開,也不抬頭。”
彭流那陣過得五谷不食,隻愛喝酒,壓根就不記得什麽鮮果,但靈獸他是記得的,當年的王屋山飛雪茫茫,自己親自去抓一隻凶險至極的噬心雪妖,誰知追過三個山彎後,雪妖忽然就沒了影子,只剩下一隻白毛碧瞳桃花額的小獸,在遠處一閃而過。
彭流回憶道:“我那時懷疑靈獸是雪妖所化。”
但既沒追到,也沒懸賞到,後來也就慢慢將此事給忘了,沒想到現在竟然會被陰海都拿來做文章。
管家道:“據清江仙主信中所書,這位木蘭島的島主對仙主可謂癡心至極。”
這種事,倘若讓數月前的彭流遇到,可能還會面紅耳赤一下,現在則不一樣,現在的他,已經被迫看了數百數千封情意綿綿的書信,整個人從百思不得其解到不想解,木蘭島的島主也好,或者是其他什麽島,只要能斬妖,凡事好商量。
管家:“……”
彭流:“她若想來,就讓她來。”
數日後,木雀帶著回信,輕盈落在鳳懷月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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