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瓏帶著鮫人族的武士們,用盾牌擋住撲面而來的巨浪,護送著身後的鮫群艱難前進。彭循與宋問則是禦劍行於最前方,拋出數百定風咒,回頭大喊:“快!”
最高階的符咒,也只能勉強維持一瞬風平浪靜。另一頭,花端端摩拳擦掌,攬住鳳懷月道:“且讓你看看我這三百年來修成的好本事。”
司危將視線從烏雲最薄處,緩緩移到烏雲最厚處。
鳳懷月:“你敢。”
司危:“哼。”
移回來。
眠瓏高聲道:“衝!”
余回也道:“就是現在!”
司危單手送出一股巨力,花端端順勢騰空而起,禦劍便向風暴刺去!鳳懷月一顆心提在嗓子眼,他看不清風暴中的花端端,也看不清已經被風暴團團裹住的鮫族眾人,天空驚雷滾滾,每一下都震得心底麻痹。
余回道:“他三人合力,撕開暴風綽綽有余,不必太過擔心。”
花端端揮袖帶起滔天巨浪,從風暴最中央直直劈了下去!彭循與宋問則是一左一右,用金光隔開一道細細窄窄的“門”,彭循道:“拉!”
宋問禦劍飛到高處,他製住金光,生生向著一側撕扯!浪將他打得眼前一片模糊白霧,雷霆不斷在四面八方炸開,震碎了避雷咒,他卻也來不及再重新掏出一張新的,隻裹著滿身電光向著下方高喊:“快!”
花端端及時將他拖離雷暴中心,長劍斬浪,替鮫族爭取到了更多的時間。眠瓏仰天怒吼,魚尾橫向一掃,大浪似牆,推著那些老弱病弱的鮫人“轟”一聲,順利進入“門”中!
金光消散,宋問松了口氣,一屁股坐回海中,差點沒沉底。他被雷電打得腦子有些發麻,過了半天方才後知後覺一轉頭,就見長願正瞪著眼睛,驚慌失措地看著自己。
“……”
宋問伸手往自己臉上一摸,沒易容,而長願在此時已經將他“撲通”扔進水中,整條魚如被狗攆一般飛速遊走。
“咳咳!”什麽粗魯魚!
彭循及時將好兄弟撈了上來:“怎麽跑了,你又調戲人家了?”
宋問被淹得半死不活,不願說話,隻往他背上一趴:“走走走,回去。”
花端端順利完成任務,回船時雖說滿身是水,但並不像兩個小輩一般渾身衣裳都被轟得破爛,看起來依舊很人模狗樣,瀟灑倜儻。余回側頭對司危道:“被比下去了吧?”
同樣是阿鸞出事,人家怎麽就能發憤圖強三百年,態度既正面又積極,寫成書能直接送往各大學府供弟子當成逆境楷模來學習。
發了三百年瘋,又凶殘又自閉的反面教材:“滾!”
他拎起鳳懷月,強行將人擄走,隻留下剛剛抒發了一半心情的花端端在原地感慨,過了三百年,還是老味道。
“我話還沒說完。”
“不許說。”
鳳懷月再度手一攤,看吧,我就說總吵架肯定不是我的問題。
魯班城中,那隻桃花妖獸仍舊活著,只是不能再動了,像一只會呼吸的布偶一般,成日裡蜷縮著,稍微碰一碰都會死。寧不微道:“它活著,就說明它的主人也活著。”
當初陰海都的人雖然稱此“靈獸”是“小都主費盡千辛萬苦尋得”,但背後到底是大還是小,姑且有的說。彭流問道:“被吞噬之後的鬼煞,還有可能繼續活著嗎?”
寧不微搖頭:“不知。”過了一陣,又道,“倘若越山仙主實在想知道,我只有現吞一隻試試。”
彭流:“……倒也不必!”
況且現如今修真界也沒多少鬼煞,估計全被虜到了陰海都。
溟沉坐在無根巨塔最頂層的華麗大椅上,稍稍有些苦惱地皺著眉。樓老板站在一旁,道:“都主,可要將那些紅衣巫女招來問一問?她們一直在塔底侍奉,理應知道這……肚腹,幾天能消。”
“我已經問過了。”溟沉道,“她們說,三天。”
樓老板遲疑:“三天?”可這……距離上一任都主被吞噬,已經過去了足足五天。
溟沉站起身,讓巨大的鬥篷遮住身體。雖然這古怪醜陋的肚子並不會對自己的行動產生任何影響,但一想到鳳懷月或許就在附近,又或許明天就會來陰海都,他就開始陷入無窮的惱怒與焦慮,幾乎想要取出一把刀,將肚子裡的髒東西重新剖出來。
但不能。
因為司危也在附近,司危也會來陰海都。
恨之入骨的名字,和恨之入骨的人。他覺得自己原本是不必如此醜陋下賤的,比如在楊家莊的那三百年,自己就活得很體面,不會殺人,更不會吃人。他想了一陣,轉身對樓老板道:“但阿鸞就是忘不了他。”
樓老板低頭道:“能忘,怎麽不能忘。三百年前,是都主心慈手軟,過於疼惜,所以未將毒藥的分量下夠,才會導致鳳公子心裡一直存有模模糊糊的影子,此番再——”說到此處,他特意瞄了眼溟沉,見他面色無異,方才繼續道:“都主想要什麽樣的,美人樓就能調教出什麽樣的。”
同樣的話,前一任美人樓的樓主其實也說過,溟沉當時聽得勃然大怒,但現在卻覺得,倒也不是不能考慮。他用掌心撫著自己的肚腹,知道自己其實是在害怕的,害怕以這副醜陋模樣被鳳懷月看見,所以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讓對方在見到自己之前,首先變得乖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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