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瓏打量著眼前三人,她對鳳懷月驚天動地的美貌並不感興趣,對一臉少年氣的彭循就更不感興趣,所以目光一直隻落在司危身上,他與畫像既像又不像,像的在於五官,不像的在於身上那份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涼薄倨傲,並沒有太多表情,看眾生如看螻蟻,並不討喜。
她道:“瞻明仙主既然要來,為何不帶著我的姐姐一起來?”
“大荒傷重。”司危道,“聽說鮫王一直把她關在籠中。”
“那不是普通的籠子,是寒玉籠,對姐姐身上被鬼火灼出的傷痕有好處。”
“寒玉能做床,也能做牆,鮫王這說辭未免太過牽強。”
“姐姐想撕開暴風之眼,換取鮫人一族老弱病殘的十余年安穩。”眠瓏道,“她既如此信任瞻明仙主,理應也說過這件事,而我不想讓她送命。”
“所以鮫王是想與本座合作?”
眠瓏皺眉,顯然不懂對方這話是據何得來。鳳懷月進一步解釋:“大荒說暴風之眼是唯一能護住鮫族老弱的地方,一旦產生衝突,他們要麽躲,要麽白白送命,而現在鮫王並不同意由大荒打開暴風之眼,讓他們去躲。”
所以就只剩下了“白白送命”的舊路,與“聯手修真界”的新路。
眠瓏冷冰冰道:“修真界在過往的上千年中,可從來沒有關心過我族人的生死。”
這話說得其實有失公允,因為在南晶島附近,始終留有一片專門為鮫族圈出的安全海域,也不算完全撒手不管。但現在顯然不是討論此事的時候,於是鳳懷月道:“修真界多年為妖邪所禍,最近也是好不容易才騰出了手,來對付陰海都。”
“早不對付,晚不對付,偏偏在鳳公子死而複生,而陰海都又莫名其妙冒出了一名小都主時開始對付。”眠瓏與他對視,“幾位仙主對鳳公子,還真是非同一般的關心。”
司危:“嗯。”
鳳懷月:“……”你好端端地忽然‘嗯’什麽?
司危道:“鮫王不喜歡被外人挾製,本座也不喜歡與人多費唇舌。你我要對付的都是陰海都,即便不合作,也不至於相互為敵,頂多各自為戰,倒也沒什麽大不了。本座今晚之所以駕船前來,全為顧全禮數,至於下一步要如何走,只看鮫王意願。”
眠瓏在來之前,曾經設想過許多場景,激烈的,溫和的,虛偽的,真誠的,但獨獨沒想過對方會是一臉隨便,這使她倍感不悅。但司危是不會管旁人悅與不悅的,在他的計劃裡,原本也沒有鮫人這一環,所以有也可以,沒有也可以。
眠瓏問:“瞻明仙主能助我族人打開風暴之眼嗎?”
司危道:“可以。”
鳳懷月道:“再議。”
其余三人一起看向鳳懷月,彭循是納悶地看,眠瓏是皺眉地看,而司危則是稍稍往側方一瞥,唇角也不易被人覺察地一揚,看起來分外英俊迷人。
鳳懷月堅持:“打開風暴之眼可以,但也未必就得是瞻明仙主,長安城內的花大公子,也很合適。”對方因為自己的“死”而傷心發奮三百年,這苦不能白吃,拿來撕開颶風大浪,正好。
司危聞言心情愉悅,連帶著看眠瓏都順眼不少,難得主動寬厚表示:“鮫王也不必現在就答應本座,可以回去慢慢考慮,告辭。”
怎麽就告辭了!鳳懷月與眠瓏異口同聲:“等等。”
等什麽?眠瓏要等大荒,而鳳懷月則是還惦記著腦子隻好了一半的長願,大荒已經沒有更多的體力來為他醫治了,所以只能靠這新的鮫王。
“長願?”
“聽說鮫族將他視為叛徒。”鳳懷月道,“可他看起來實在不像,而且大荒也說長願是個好孩子。他前陣子被惡靈拖入深海,雖碰巧被我們救下,但傷勢太重,醒來之後,不大能記得在陰海都中發生的事。”
眠瓏問:“他人呢?”
彭循迅速從船艙中將大缸抱了出來。長願已經緊張了整整一路,他在眠瓏面前,向來是很老實的,再不能隨隨便便“啪啪啪”著尾巴乾他爹,規規矩矩道:“王。”
眠瓏伸出手按在他的腦頂,片刻之後,收回了手。
彭循豎起大拇指感慨:“竟然這麽快,不愧是鮫王!”
眠瓏面無表情:“治不好。”
彭循:“……”是嗎,那當我沒說。
長願問:“為何?”
眠瓏道:“你神識受損太過嚴重,姐姐已經治好了所有能治好的部分,其余的,只有看命。”
鳳懷月與彭循雙雙識趣閉嘴,因為長願的神識倒也不是被陰海都所毀。
月色漸隱,日將東升,眠瓏高高躍入海中,彭循伸長脖子道:“鮫王慢慢考慮,不必著急!”
長願趴在缸邊,沮喪得很,想不起來往事,就沒法洗清自己身上叛徒的嫌疑,於是又開始在缸邊一下一下地撞頭,咣咣的。鳳懷月將彭循打發去安慰這條暴躁小魚,自己接過了操縱船隻的活,他扭頭問:“你覺得眠瓏會答應我們嗎?”
司危道:“不重要。”
鳳懷月學他一嗤,就知道你會這麽說。
小船一路破浪回到船隊,花端端一直在等,急忙站起來問:“如何?”
“很順利。”鳳懷月攬住他的肩膀,微微彎腰壓低聲音,“還順便給你攬了個絕世好活。”
花端端一聽,將頭一低就想從他臂下溜走,但未遂,鳳懷月出手奇快無比,一把扯住對方的後衣領,不滿道:“我話還沒說完,你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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