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懷月猶豫道:“好像聽過,又好像沒聽過。”
余回鼓勵他:“再想想。”
那就再想想。鳳懷月凝神細聽,越聽越覺得,確實是有些熟悉的,而且與這熱鬧的琴聲一道出現的,應該還有滿山花海,以及……一聲慘叫?
他被自己腦子裡忽然冒出來的想法嚇了一跳。
琴聲在此時戛然而止!
彭循將腦袋伸進來,奇怪道:“不知道為什麽,瞻明仙主剛剛忽然就黑風煞氣地衝了出去,速度快得好似一陣風。”
鳳懷月:“欸?”
白霧深處,花船傾覆,落湯雞一樣的花端端正在抱著船體鬼叫救命。司危懶得與他多言,直接將人從領子上拎起來,揮袖一掃,花船立刻隨風飛起,在空中“嘩啦啦”倒幹了船艙中的水,而後又“嘩啦”一聲落回海面。
花端端像海豹一樣開始鼓掌,雖然狼狽,但並不影響讚美,數百年不見,瞻明仙主的修為真是愈發神鬼莫測,佩服佩服。
司危從鼻子裡擠出一個“哼”,正欲將這煩人精丟回船上,一波送到天盡頭,身後卻忽然傳來一聲呵斥:“你這是在做什麽!”
花端端垂直下落,“砰”,一屁股坐回了船上。
司危發問:“是讓你來的?”
鳳懷月道:“你都要打斷別人的腿了,我還不能來看?”
花端端提出意見,你不該來看,而該來勸。
此時在場三人全部頂著易容符,鳳懷月還記不得往事,按理來說大家應當很陌生才對,但這並不影響花端端在說完話後,立刻熱淚盈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上前抱住鳳懷月,感情充沛道:“阿鸞,我好想你!”
司危勃然大怒:“放肆!”
花端端扯住鳳懷月的衣袖,火速貓著腰躲到他身後。鳳懷月掙又掙不開,只能張開手臂將人擋住。余回禦劍姍姍來遲,站在司危身側,道:“你有沒有覺得,阿鸞已經把這套護他躲你的動作刻在了骨子裡?看著行雲流水。”
司危越發不滿,一劍將黏不拉幾的花端端強行敲走:“你見他時怎麽不躲,就由著抱?”
鳳懷月手一攤:“因為你動不動就在我耳邊罵他。”
罵的時候,順便還要再斤斤計較一番往事。所以自己就知道了,這位花端端花公子,曾經是月川谷的座上賓,與自己同吃同眠同遊,關系親近得很,既如此,那眼下就是故人重逢,還躲什麽?
花端端持續落淚,看起來簡直像是要衝走臉上的易容。他當年也在斬殺枯骨凶妖時受了重傷,於冰室之中一躺就是百余年,好不容易出關,卻又聽聞鳳懷月已殞命的噩耗,心中悲痛難耐,實在不願相信,於是蓬頭垢面一路前往枯爪城——
“阿鸞!”他涕淚橫流地扒拉著一堆骷髏架子,直到最後白眼一翻,活活哭暈。
醒來時,人已經回到了長安城。
花端端握著鳳懷月的手,訴苦道:“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去的,可能是悲傷過度,也失憶了吧。”
司危用看絕世蠢貨的眼神看他。
他也記得那個下午,枯爪城,天地間一片濡濕的沉悶,夕陽是血色的,照著正在到處亂刨的瘋子。司危曾經一度煩死了這個花端端,恨不能見一次打一次,但每每總被鳳懷月攔著,現在……不會再有人攔了。
他坐在高塔頂端,靜靜地看著對方一邊大哭一邊亂挖,直到精疲力竭地昏厥。司危親手將哭暈了的人拎回了長安城,那也是他在漫長的三百年間,唯一一次離開枯爪城。
“阿鸞。”花端端哽咽不已。
司危道:“早知如此,那陣我就該拿他喂骷髏架子。”
余回揣著手,嘖,全身上下,也就只剩下了這張嘴。
在月川谷被毀後,花端端便沒了尋歡作樂的心思,過上了苦修的日子,一入靜室就是十余年,所以也就沒能第一時間獲悉昔日故友死而複生的消息。鳳懷月看著海面上那艘花裡胡哨的美麗小船,再看看同樣穿成花裡胡哨的美麗人,道:“你看起來完全不像是在心灰意冷地苦修。”
“我這是新購置的,苦了三百年,一下回到過去,還不是很熟悉。”花端端道,“也別在這裡乾站著了,來來來,你的船在哪裡?”
鳳懷月伸手一指:“那兒……哎!”
花端端單手摟住他的肩膀,“嗖”一聲,禦劍消失術!
余回稍稍驚訝,這修為,確實不錯。
司危:開始哼天哼地。
鳳懷月被花端端半拖半拽著回到船艙,對方“哐啷”一鎖門,反手就撤去易容符,顯露出眉清目秀一張紈絝臉,他道:“如何,阿鸞,有沒有想起我?”
鳳懷月:“沒有,這不重要。”
“這怎麽就不重要了?”花端端將臉湊近他,試圖再接再厲,結果被鳳懷月一把拎回了椅子上。既然你如此自來熟,那我也就不客氣了,他壓低聲音開門見山:“我以前是不是認識一隻鬼煞?”
“鬼煞,認識啊。”花端端道,“我還見過他幾次。”
總算是找對人了!鳳懷月雙手按住他的肩膀:“這事是不是只有你知道?”
“是,只有我。”花端端道,“你當時讓我保密,說倘若讓三位仙主知道,那鬼煞命也不保。”
“快說說。”鳳懷月催促,“我是怎麽認識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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