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著花燈,江舒不得不感歎老祖宗的手藝,外面的宣紙裹著竹骨,裡面的蠟燭卻被雕刻成了漂亮的蓮花形狀,怪不得燈光映在宣紙上顯著朵朵蓮,像是後世那些漂亮的小夜燈。
“多謝朗公子,今日吃食物件兒可都是公子付錢?”江舒言笑晏晏,眉眼俱笑,好不快活。
朗山輕咳一聲,像模像樣的拱手行了一禮:“自然,正君放心。”
那廂。
錦袍男子坐在茶樓窗邊瞧著下方的人頭攢動,一眼便將方才的江舒和朗山,他拈著茶杯眯起眼睛歎了口氣。
身後穿著黑衣的男人抱拳行禮,低聲道:“若真如韓家所說,那是不是需要把人——”
“不必,京城向來詭譎多變,以他們如今的身份地位在鎮上站穩腳跟尚且費力,何苦去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錦袍男抿了口茶,再次歎息,他竟不知,他竟不知啊!
“那老大人那邊……”
錦袍男看著江舒眉眼俱笑,不自覺露出些憐愛:“父親那邊我去說,別走漏風聲,你今兒似乎話格外多?”
黑衣人呼吸一滯不敢再多言,他只是也瞧見了那般好顏色的哥兒,再看江錦然那副神情覺得心慌的厲害罷了。
江錦然幽幽歎息,立於世間便總有諸多的情非得已。
集會不比廟會熱鬧,但因著是年節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一直熱鬧到鎮上宵禁才陸續散去。
眾人在城門口集合,原本江舒還想著吃了好些東西要走著回,實際上看見牛車就走不動路了,朗山隻好將他扶上牛車抱在懷裡,兩人佔了一個位置,沒一會的功夫就仰著頭睡過去了。
朗山幫他攏了攏身上的披風,一張精致的小臉藏在毛絨帽裡,他一抬頭就對上了一位哥兒豔羨的目光,漢子蹙眉:“你有事?”
小哥兒慌亂擺擺手:“沒有沒有,我就是隨便看看。”
因著他阿娘陳蘭是個尖酸刻薄的,村裡多數人是不愛上他家說話的,因此便也養了他這麽個內斂性子,只是他也到了說親的年紀,卻總因為阿娘一時說不上好人家,看著朗山對舒哥兒這般體貼,他如何能不羨慕?
但同人不同命,村子裡就這麽一個朗山,舒哥兒佔了就沒有別人的份了,他是明白的。
“大山哥你也太凶了。”張順忍不住嘿嘿幾聲,“人榮哥兒就是看你和小嫂子感情好,你可真小氣。”
“找打?”朗山撩起眼皮看他,聲音很輕,“別把舒哥兒吵醒。”
江舒幾乎是剛被放到火炕上就醒了,他瞪著迷瞪的眼睛坐在炕上緩神,放空思緒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直到看見朗山進來才找回點精神。
朗山端著木盆放到地上,他一把抱起江舒放到炕沿,輕聲道:“外頭飄雪了,快些泡泡腳躺被窩裡,我一會多放些木柴和碳火。”
下雪了啊。
江舒盯著明紙糊的窗,似乎真的一片雪亮,都春節了才下第一場雪,也不知下的大不大,莊稼們能不能長好,爸媽是不是還在守歲……
他垂眸轉了轉眼珠,待熱意消退一些才回應:“院裡的燈籠別熄了,我們那裡是要亮一夜燭光的。”
朗山給他洗腳的動作一頓,旋即像什麽都沒發生一般低應了一聲好。
火炕燒的很足,江舒洗漱過後困意再次席卷而來,他強撐著精神等朗山躺在身邊才扒著漢子沉沉睡去。
只是許是前半夜睡過片刻,江舒睡的並不踏實,隻覺得睡夢裡恍惚聽見有人在敲門,自己也被人撥弄來撥弄去的。
他哼了一聲往被窩裡鑽了鑽:“怎麽回事?”
“吵著你了,外面有人敲門,我去瞧瞧。”朗山拍拍他後背,“你且繼續睡著。”
說罷便套了件衣物起身去外面了,只是剛一出去就看見院裡厚厚的一層雪,朗山目測著一腳下去幾乎能沒過他的腳踝。
門外的敲門聲還在繼續,朗山怕有什麽意外,也顧不得許多三兩步跨過去打開門,巧了,是見過的人。
江錦然也沒想到他們都迷路了,還能歪打正著,可見老天眷顧。
只是此時的他全然不似幾個時辰前那般風光霽月,衣襟上都是雪,旁邊穿黑衣的男人身上的積雪更多。
“進來吧。”朗山將他們迎進正門,目光犀利,“你們是誰?來做什麽?有什麽目的?”
江錦然一時啞然,無奈道:“在下金然,春節來探親,沒想到會突然飄雪,道路不熟迷了路,只有你們這一戶還有燭光,便敲門了。”
朗山沒有沒再多問,他把兩人帶到了之前的於水住的客房,淡聲道:“委屈二位了,不嫌棄便在此處暫時歇腳。”
“二郎?”江舒邊喊邊走了進來,“怎的突然來了這屋裡,莫不是——這位公子不是……”
他他茫然的看向朗山,起初還以為是於水偷跑回來了,但是又覺得不可能,沒想到是幾個時辰前見過的人。
江舒微微擰眉目光落在兩人身上,對他們顯然是充滿不信任的。
“方才已經和你夫君說過緣由,實在是打擾了。”江錦然微微傾身點頭。
“下雪天,留客天。”江舒輕咳一聲,“二位若身子不適可以去廚房燒些熱水洗腳暖暖身子,只是這屋沒有火炕,夜裡可能會冷些。”
江錦然粲然一笑:“無礙,已經幫大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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