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朝中風向總是變化莫測,沒多久的功夫曹家就得了訓斥,江家又繼續得到重用,這些人便又緊趕著過來攀談了。
江鳳年如今不是大將軍,接待他們的原本該是江冧,但這一家子奇葩都不愛維持這些表面交際, 因此出面的便成了江錦然。
這些老狐狸怕江錦然怕的要死,本想略坐坐便離開,生怕他再說一些讓彼此都下不來的台的話, 卻不曾想江錦然打開話匣子就和他們聊了起來。
“怎的沒瞧見曹大人?”江錦然微微一笑, 面上有些苦惱,“莫不是朝中事影響了私交, 這才讓曹大人不願與我們來往?”
“怎會?這些日子曹府大少爺病了,一家子連春節都不曾過好, 府門緊閉, 我們想去探望一番都不成。”
“不可能!年前兩天下朝,我還想著同他約個時辰好生暢飲,可他卻拒絕了,說府上有貴客,這些日子都不會出府!”
江錦然聽了幾句心中了然, 便出聲將各抒己見的幾位給打斷了, 他笑道:“曹大人忙便忙著, 只是若諸位大人日後能見到曹大人定要同錦然說一聲,我也好與曹大人解開矛盾。”
“這是自然!”
江錦然笑著示意他們喝茶,等將這些官員送走,江錦然便去了江冧的書房,將自己的發現和猜測同他們說了。
曹立突然反常必定有貓膩,只是如今他們沒有十足的證據,並不能斷言他有問題。
但所謂的“貴客”,應該就是邊地部落的人,那些人樣貌與天啟人不同,十分有特點,若不是他們在,曹立不至於閉門不見客。
江冧倒是沒想到曹立會這般膽大妄為,只是如今春節,京中正值熱鬧,他定然不會貿然出手,何況從邊地過來也需要時間,一時半刻過不來。
“此事不能再等。”江冧一拍大腿,突然十分糾結的看向江錦然,“我兒心胸開闊,是趙家欠你的。”
江錦然無奈:“父兄都在朝為官,連阿舒都在為聖人做事,我又如何能獨善其身,欠與不欠,如今也不重要了,只是此事不能您去說。”
此事對江家的風險太大,若是他們來說極其容易被反咬一口。
於是,當江舒被帶到書房時,手裡還拿著半塊烤紅薯。
“怎麽了?”
見他們各個都盯著自己,江舒忙把烤紅薯放到桌上,拍了拍沾著灰塵的手。
江家父子三人都有些羞於啟齒,這些事原本江舒一家不用摻和進來的,全都是他們江家拖累了對方,現如今還要他去和趙景乾打感情牌,即便相信江舒會答應,卻還是覺得過意不去。
江舒盯著他們的表情,原本臉上的漫不經心也慢慢褪去,他稍稍挑眉:“需要我幫忙,卻不好意思開口?此事只有我來做才最體面?”
“果真聰慧,若你母親有你半分,也不會落得那般下場。”江冧忍不住感慨。
江舒大概明白了。
“此事若叫你為難,你拒絕便是,我們會再想其他的辦法。”江錦齡溫聲說著。
“若是有其他的辦法,也斷不會同我講這些了。”沒有人比他還厭惡朝堂事,江家不會不明白,但還是找上他,江舒也明白。
只是江舒有一點不懂,像是上幼稚園的孩童一般問出了最天真的問題:“為什麽趙家這般無情,卻還是要死心塌地?”
家國情懷,江舒倒是明白,但是面對死亡,很少有人能做到真正的坦然。
“趙家無情,卻不曾真動搖江家根基,若是曹立得逞,江家必死無葬身之地。”
所以不只是為了趙家,也不全是為了黎明百姓,更甚至江家會受到更嚴重的傷害。
這般說,江舒反而更能接受。
他沒有遲疑,便應下了這件事,當晚就和朗山一起進了宮。
將自己發現的事全盤托出,便只等著趙景乾的態度便是,即便他不信也不能因為他說了幾句話就砍頭,信了那自然是皆大歡喜。
趙景乾盯著跪在地上的兩人片刻,最後歎了口氣:“坐下說,江大人可有證據?”
“目前並沒有查到實證,深夜前來不求您全信,三分便好,帶著疑心去查查便是最好的。”江舒將他的疑心病直言不諱的指出來,大概也是因為有孫晟安的情分在,他如今反倒不覺得趙景乾有多可怕了。
“此事我會派人去查證,若那人此時在京中,定然會將其盡快抓捕。”趙景乾說罷又看向朗山,“從前是朕小看你了。”
朗山拱了拱手,嗓音依舊寡淡:“聖上謬讚,只是萬事萬物都在變。”
都在變。
趙景乾將這三個字放在心裡細細品了片刻,才多少明白,那時他說晟安變了,對方為何會露出那樣傷心又無奈的表情。
他已經後悔了,不該逼著對方來京中,否則也許能全了他們一些情分,不至於走到如今這般田地。
“從前都是朕的錯……”他低低歎了一聲,“你們回去吧。”
彭德良將他們帶到長廊上,深宮牆垣像是一眼望不到頭,越是幽深,越像是有什麽吃人的怪物在裡面。
江舒不敢多看,側頭對彭德良致謝:“公公回去伺候聖上吧,我們想多走一會。”
江舒有些消沉,今日再見趙景乾,他發現自己有些可憐他——喜歡的人離世,一人在萬人之上享盡孤獨,深宮可怕隨時都可能會有人要了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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