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林秀白天睡過,此刻清醒。左右無事,便叫冬秋準備筆墨,臨摹四周靜景,將近子時才熄燈休息。
翌日,許林秀跟許廉去收帳。
許家在邑縣的鋪面規模不大,但卻是縣裡販鹽的老字號,大招牌。盡管街上還有兩三家賣鹽的鋪子,他觀察一陣,發現百姓更願意到許家的字號來買。
縣城小,許林秀乾脆叫車夫沿整個地方轉一圈。
車至中途,他捂著因水土不服尚有不適的胃,下車緩了緩。
路邊支起一間茶水小攤,見狀,吆喝道:“公子可要一碗甜水,喝完就渾身舒暢啦。”
許林秀略感意外。
當今時代甜是個代表奢侈的味道,除了蜂蜜,迄今還沒有明確的甜味來源。有人為了嘗幾口甜的滋味,會挖特定的草根來吃,過幾把清甜的嘴癮。
他叫冬秋付錢要了碗“甜水”試試,水不太清透,冬秋怕水髒,百般不願他嘗。
許林秀抱著嘗試的心態飲了半口,人怔在原地。
這是……蔗糖的味道。
雖然甜味並不太正宗,含有絲絲苦澀,可它分明就是蔗糖融於水的味道。
經過詢問,許林秀了解到邑縣生長著一種刀刃草。
刀刃草生得非常細小,生吃時很容易將唇舌刺傷弄破,加之味道苦大過甜,因此當地人並沒將刀刃草當回事。
為了嘗幾口鮮甜的滋味,與其讓那些又澀又苦只有微甜的刀刃草將唇舌割得到處出血,不如多挖幾竹筐的草根嘗嘗滋味。
許林秀心跳得有些失常,他付錢請了一位邑縣的村民帶他去看看刀刃草,村民笑著接過錢,帶他走了二三裡地,指著雜草叢生的路邊,說道:“公子,這兒就有好幾株刀刃草呢,你瞧瞧。這些草割手可疼啦,公子需注意別被割傷。”
許林秀帶著冬秋和兩名下人剝開草叢,他摸著面前蘆荻般細小的植物,眼神閃過不可置信。
這些是野生的荻蔗。
不似果蔗粗大,含糖量高汁液甜美可以直接食用,荻蔗細小,刺多,加之野生荻蔗缺乏種植管理照顧,不適於直接吃。
但荻蔗又稱糖蔗,白砂糖和紅砂糖都是用荻蔗造的。
許林秀回頭,遙遙望了一眼收完帳後過來找自己的許廉。
風吹過廣闊的山野道徑,他想,邑縣還真是從前至今就在保佑著許家。
天無絕人之路,許家的根或許注定要從邑縣生長。
第43章
◎你狠關心我?◎
許廉收完帳,回頭一看兒子不見了,旋即跟下人打聽,叫他們引了路出來尋人。
邑縣是座安靜,甘於獨自發展的小縣城,有幾分與世無爭,不爭不鬧的意思。
許廉沿途出來找兒子,發現邑縣此時的模樣,跟記憶裡的那個邑縣變化不大。
許是受許家這些年變動影響所致,望著面前沒什麽變化的邑縣使得他感慨頗多,在一處荒廢的田野之間尋到兒子。
只是,兒子拿著一片刀刃草的葉子杵在草堆裡呆呆笑些什麽?
許廉大驚:“林秀,你身子不舒服?”
又道:“田邊風大,快上馬車裡避避風。”
許林秀隨許廉回到路邊,不忘扭頭吩咐下人給他拔一截荻蔗出來。
許廉道:“林秀,要這刀刃草做什麽,當心割傷手腳。若你好奇,爹帶你四處逛逛,邑縣地雖小,但也是咱們許家發家的地方。”
許家富裕後,許廉沒有忘本。這些年一直給邑縣捐錢,修過路,配合當地縣官乾些力所能及的事,因而許家在邑縣不僅有錢,聲望還很不錯。
路邊的人看見是許家的馬車出行,紛紛主動避讓,還友善地與他們打招呼。
許林秀回來的那兩次還小,村民不記得他的模樣。見到許老爺親自來接許林秀,方才那位給許林秀賣了碗甜水的小攤老板直接追著他還錢,揚言不要許家人的錢。
許廉正在給兒子講許家從前在邑縣的發家事跡呢,察覺兒子沒在聽,居然還在拎著那根不起眼的刀刃草破天荒的發起呆。
許廉納悶:“林秀,咱們不逛了,爹馬上回去請位大夫給你瞧瞧身子。”
許林秀回神,手裡握著荻蔗止不住嘴角的笑意。
他道:“爹,我沒有生病,你別擔心。”
他把荻蔗展示給許廉看:“這刀刃草,邑縣以前一直就有?”
許廉點頭:“是啊,邑縣到處生長了許多,還有幾片地漫山遍野都長滿這些,太難清理了,割手,百姓們就都置之不顧了。”
許林秀眼眸含光,他定了定神,說道:“爹,孩兒有一事與你商量。”
“孩兒請爹派人四處調查,查看邑縣生長這些荻蔗的地,能買的,咱們許家出錢全部買了。”
許廉詫異:“林秀,你、你要買刀刃草作甚?還得把地買了?”
許林秀笑道:“爹,這些刀刃草,也叫荻蔗,是專門用來造糖的。”
許廉:“糖?”
許林秀輕輕頷首:“有了荻蔗,以後許家可以做出大量的白糖和紅糖。”
盡管有些詞匯許廉聽不太懂,可他隱約明白了兒子話裡的意思,神情震驚。
“糖?!”
許林秀:“嗯,只要保管妥當,糖可以儲存很久。”他微微一笑,“爹,許家的路還能繼續走。”
良久,許廉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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