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衍一愣,手中仍舉著碧痕刀,看到楚晏清彎腰乾嘔連忙問道,“怎麽了?”他話音未落,眼前一排排“僵屍”便踏過自己昔日好友的屍體,直挺挺攻向楚晏清與江衍。
江衍“唰、唰、唰”幾刀揮去,彈指間,僵屍們頭顱紛紛落地,抽搐幾下後,便再無動靜。
“殺掉他們”的叫喊聲隨著頭顱掉地而徹底終結,腳步聲亦不再存在。耳邊唯有微風拂過,湖水嘩嘩。
江衍唯恐楚晏清今日勞累過度,傷了身體,於是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問道,“哥哥,可是身子不舒服了?”
楚晏清朝江衍擺了擺手,仍是弓著身子不住乾嘔。明明剛剛青澤派會客廳內的場景比現在更加血腥,明明那些“死去活來”的僵屍更加惡心。
可眼前這些人,他們都是世世代代生活在青澤湖的漁民,為了強健體魄才來到青澤派,他們未嘗修煉過什麽厲害的本領,更不曾服用害己害人的魔冰丸,卻被趙秀林放出地詭氣誘導入魔,失了本心。
可他卻無從怪罪江衍的殘忍乾脆。
他們都知道,這些人已被誘導入了魔,不死不休。
而造成這一切的惡人已經腦袋掉地,死在了剛剛的房間裡。
楚晏清乾嘔了幾下,終於壓住了胃中湧動著的惡心。
他站起身,挺直了身子,看向不遠處的湖面,那一搜搜小船裡站著的,正是徹徹底底的尋常漁家。他們眼神空洞,手中拿著的不再是刀槍劍戟,而是鋤頭、棒槌、甚至是拖把、錘子……是一切能夠握在手中的器具。
湖面上浮現的漁船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青澤湖大小上百座島嶼,數以萬計的百姓,都不受控制地被吸引到這座當地人引以為傲的仙島之上。
浮動的微風中,楚晏清能聽到那一聲高過一聲的叫喊。
“殺啊——”
“殺掉他們!”
“殺掉他們!”
“殺啊!”
看著眼前黑壓壓的人頭,看著這些讓人“啼笑皆非”的武器,楚晏清悲憫頓生,他連連後退,喃喃道,“江衍,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自從楚晏清六歲被師父撿回長瀾,修的是仙家正統,求的是人間大義,為的是慈悲一片。楚晏清的劍可以對著作惡多端的魔修,卻無法砍下這些無辜百姓的頭顱。
江衍眉心緊縮,他拉住楚晏清的胳膊,半拖半拉將他扯回青澤院內,而後拴上門,尋了個空曠的地方,從懷中掏出一個玉哨子。
他將玉哨放在嘴邊,施動靈力吹響,霎時間,哨子尖銳的聲響響徹雲霄,而玉哨與此同時發散出的金色的光華也隨著聲浪升騰入空,最後在雲間炸開一朵絢爛璀璨的煙花。
楚晏清猛然回過神來,他皺眉望著江衍,“你要叫四派八門的人來?!”
江衍的手搭在楚晏清的肩膀上,“晏清,青澤湖大小島嶼上百,百姓萬千,若是人人都被誘導入魔,不止是應對起來太過棘手,百姓傷亡過多……恐怕也於道義不符。這裡距離雲川、洞天府、慈悲閣都不遠,若是梅師姐他們肯來共同商議,事情也許好辦的多。”
楚晏清漸漸穩定下來。他勉強點了一下頭,坐在台階上。
夜涼如洗,霜華滿地。楚晏清聽得到,湖畔上一艘艘木船之中,那些拿著棍棒、鐵鍬的百姓正渾渾噩噩地登上青澤島,他們邁著麻木而沉重的步伐,遊走在青澤島的每一條街道。
他聽得到,有漁民趿拉著鞋子,拖著迷茫困倦的聲音一遍遍叫喊著打打殺殺,他聽得到,有垂髫孩童,一邊吸著鼻子,一邊拖著長腔,天真無邪的聲音不住叫喊著“殺呀”、“殺呀”,更顯詭異恐怖。
入魔的百姓不知疲倦,卻仍是肉體凡胎,有人走著走著便掉了隊,更有老人與孩子,眯縫著眼睛下一秒便倒在了荒涼的夜中。
然而他們的親人卻麻木不覺,仍是不停地走著,轉著,高舉著手中的棍棒鐵鍬,一圈圈探尋著楚晏清與江衍的跡象。
突然,島上響起了婉轉悠揚的笛聲,那笛聲悅耳有力,穿透了深沉的夜晚,壓過了僵屍們麻木的喊叫,江衍頓時大喜,拿出玉哨與笛聲呼應,須臾過後,空氣流轉,青衫落拓的背刀男子與身著一襲紅衣的曼妙女子一齊翻牆而入,穩穩落在了楚晏清與江衍身旁。
楚晏清眼睛一亮,他的嘴唇幾經張合,最後卻隻說出了一句“好久不見”。
梅依雪的雙手自然地覆在了楚晏清的兩條胳膊上,“晏清,這是怎麽回事?外面那些——”
說著,梅依雪竟打了個寒顫:外面那些,真的還能稱之為人麽?想到這裡,她聲音有些發顫,“外面那些,究竟是什麽……東西啊。”
孫雄也問,“晏清,江衍,你們怎麽會在青澤派?陳逾靜呢?青澤弟子呢?”
楚晏清來不及細講,隻大致將經過說出。
梅依雪眉心緊皺,她堅定地說,“晏清,江衍,我們不能對尋常百姓動手!”
她清脆的話音未落,門外沉重的腳步聲便越來越近,下一秒,傳來一聲賽過一聲、此起彼伏的拍門聲。
——“咚咚咚”、“咚咚咚”
第29章 淨化
那敲門聲如鑼鼓陣陣,此起彼伏,不絕於耳,間或摻雜著僵屍們奮力發出的吼叫,那聲音已全然不似人聲,倒像是山林中的野獸。非要用心辨別,才聽得出他們喊得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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