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來不否認自己的薄情,但他和燕暮寒之間,遠遠沒到這種親近的關系。
雨滴落在瓦片上,敲出淅淅瀝瀝的溫柔小調。
祝珩聽了好一陣子,迷迷糊糊要睡著的時候,門“吱呀”一聲,推開又合上,他眯縫著眼,看見一道身影緩緩靠近,一個激靈,睡意頓消。
祝珩畏寒,炭盆一直燒著,細碎的火光堆在床邊,隱約可見顫動的眼皮。
原來在裝睡。
燕暮寒勾了勾唇,拉過他的左手,看到又被撓紅了的腕骨時,笑意頓消,今日祝珩一直待在房間裡,除了塔木和裴聆外沒有見過其他人,為何會……
還在因為離開南秦的事煩憂嗎?
就這麽不願意和他一起走嗎?
燕暮寒心裡生出一股子戾氣,仿佛又回到了暗無天日的曾經,他是漂浮在人世間的孤魂野鬼,無人關心無人在意。
“祝長安,你是騙子。”
明明說過不怕他,明明說過要……
房門關上,祝珩如同卸下千斤重擔,可算是走了,再不走他就要露餡了。
燕暮寒剛才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祝珩最近一直在留心裴聆的發音,能聽懂常用的北域話了,但燕暮寒剛才說的那一句,他從來沒有聽人說過。
房間裡沒有點燈,祝珩在黑暗中摸索手腕上的東西,突然愣住,他急切地俯下身,將左手湊到炭盆旁邊。
火星閃爍,照亮了他手上的珠串。
這是燕暮寒在離開前套在他手上的,珠子圓潤光滑,尺寸相宜,像極了他那條不見了的瑪瑙手串,只不過那一串殷紅如鴿血,這一串瑩潤似新雪。
玉石寒涼,但這手串之前被人貼身收著,沾了對方的體溫,戴在手上溫溫熱熱的,祝珩撥弄著玉珠,一顆一顆地數。
一共有二十顆。
作者有話要說:
真實的學語言-小燕子:好難,今天也沒學會南秦話,哭哭。
虛假的學語言-長安:一日聽懂三日會講五日精通。
第10章 羊腿
這場雨從夜裡下到清晨,淋淋漓漓一直沒停,殘存的暑氣被徹底洗去,寒意初露。
祝珩很晚才睡著,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以往催促他吃飯的塔木不見人影,裴聆拿著小板凳坐在門口,拿著火鉗撥弄炭盆。
“咳咳……”
“殿下,您醒了!”
裴聆扔下火鉗,將盛著溫水的銅盆端來:“飯菜已經準備好了,洗漱完就可以吃了。”
“你放下吧,我自己來。”祝珩從小自力更生,不習慣被服侍,“怎麽就你一個人,塔木呢?”
裴聆將布巾遞過去:“一大早就出去了,好像是將軍找他有事。”
祝珩動作一頓,手腕上的珠串沾了水,更顯得清透瑩潤,他接過布巾,擦了擦臉:“昨晚……”
“什麽?”
“沒什麽,吃飯吧。”
桌上擺了八道菜,有四道是南秦的菜色,還有四道是以前沒有出現過的,分別是烤羊腿、蒸奶糕、吊鍋魚、煙熏木中肉,全葷無素。
裴聆熱情地介紹道:“這四道是北域的特色菜,可好吃了,將軍特地囑咐廚房做的,殿下您快嘗嘗,看看合不合口味。”
北域百姓作風粗獷,在飲食上也有所體現,他們喜食肉奶,分量大,兩國的特色菜擺在同一張桌子上,涇渭分明。
隻那份烤羊腿就佔了半張桌子。
“怎麽突然做起北域菜了?”
在明隱寺裡,明心吃不完的齋飯都是老和尚吃的,自從知道他剩下的飯菜都被燕暮寒吃了,祝珩就有一種被當成孩子的感覺。
本來還想著要多吃點,不要剩飯,這烤羊腿的出現,算是徹底打破了他的計劃。
“是將軍安排的,這是現宰的小羊羔,在北域,一個七八歲的孩子都能吃掉一條羊腿哩。”
哦,原來他連孩子都不如。
羊腿烤得滋滋冒油,上面塗抹了特殊的香料,整間屋子都是烤羊腿的香味,勾得人食指大動。
裴聆直咽口水:“殿下您快嘗嘗,這是剛烤出來的,可香了。”
這一整條羊腿怎麽吃,下手抓著啃嗎?
祝珩骨子裡還有身為皇子的自覺,很在意自己的形象,敬謝不敏:“你想吃就吃吧。”
“我?”裴聆連忙搖頭,“不行,這是將軍特地給您準備的。”
吊鍋魚的味道不錯,祝珩又夾了一筷子:“誰吃不是吃,你偷偷吃,反正他也不知道。”
“不行。”裴聆嚴詞拒絕,轉身往外跑,“您快吃吧,炭盆要燒完了,我出去拿點新炭。”
祝珩挑挑眉,裴聆一副經不起誘惑的模樣,沒想到態度還挺堅決。
祝珩第一次吃北域的菜,除了不好下筷子的烤羊腿,另外三種菜都吃了。尤其是那道蒸奶糕,甜絲絲的又不膩,一碟有六塊,他足足吃了三塊。
吃飽喝足,下人們將飯菜撤下去,塔木正好從外面回來,見到沒被動過的烤羊腿,眉頭一皺,咕噥了一句,掉頭就往外跑。
祝珩偏了偏頭:“他剛才說什麽?”
裴聆將炭盆搬到軟榻旁:“離得太遠沒聽清,好像是說什麽不喜歡吃羊肉。”
沒過多久塔木就回來了,領了一個三四十歲的異族男人,男人圍著圍裙,衣服上沾了零星的油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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