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聲的,簡直軟到了心坎兒之中,媚到了骨子裡。
李諶走入人群,目光直視,徑直來到那羸弱的謳者身邊,道:“你叫什麽名字?”
那謳者被嚇了一跳,垂低了頭,怯生生的道:“奴婢……奴婢喚作璃兒。”
璃兒,果然是他。
李諶“看牆根”的時候只是依稀記住一個輪廓,覺著眼前這個怯生生的謳者熟悉,沒想到還真是被劉觴“寵幸”的謳者。
宣徽使劉觴最近很寵愛一個美貌的謳者,還是個男子,這種趣聞早就傳遍了大明宮每一個角落,李諶自然也有耳聞,何止是耳聞,他還親眼看到過二人在宣徽殿內室“翻滾”那叫一個放浪形骸!
嘶……
天子李諶想到這裡,隻覺心口又開始頓頓的憋悶起來,也說不清楚是哪裡不舒服,總之就是不舒坦。
“抬起頭來,讓朕看看。”
璃兒縮了縮肩膀,渾似被李諶的嗓音嚇到了一般,有些遲疑,還是慢慢的、一點點抬起頭來,那小白兔一樣的眼神,水亮亮的眼眸中潮濕氤氳,將羸弱無害發揮到了極點。
璃兒跪在地上,微微仰著頭,尖削的下巴牽扯著光滑細膩的脖頸,薄紗在寒風中簌簌抖動,隱約可見細膩的肌膚,加之從下而上怯生生的眼神,簡直恰到好處,完全可以激發大男子的保護欲。
李諶眯著眼目仔仔細細的打量,心道:原來如此,劉觴便是喜愛這一口兒的?也不過如此。
李諶端詳著璃兒良久,教坊管事可不知陛下心裡的小道道兒,還以為是璃兒過於貌美,先是被一手遮天的宣徽使看重,如今竟又被九五之尊的新帝看重,真真兒是他的造化。
教坊管事殷勤的膝行上前,諂媚道:“陛下,璃兒乃是教坊堪堪收入的謳者,年方二七,別看他是剛入教坊的新人,但能歌善舞,尤其是一口好嗓子,不如……不如讓璃兒為陛下舞一曲,如何?”
教坊其他謳者一看,什麽好事兒都讓這小蹄子佔了去,先是宣徽使,又是陛下,怎麽所有人都看上了他?當即心中不免記恨起來。
李諶左右無事,便道:“既然如此,那便舞一曲罷。”
“是,陛下。”
教坊管事立刻讓謳者們吹奏撫琴,團團簇擁著璃兒,為璃兒伴舞。
其他謳者資歷都比璃兒要深得多,卻不見出頭之日,哪裡能不記恨璃兒呢?倘或璃兒能在陛下面前出醜,大明宮中美人兒如雲,陛下怎麽可能多看他一眼?說不定也會被宣徽使冷落。
幾個謳者似乎心有靈犀,都想要給璃兒使絆子,一曲舞起來,幾個謳者仗著伴舞打掩護,好幾次去踩璃兒的紗擺,想要將他絆倒。
璃兒身姿曼妙輕盈的起舞,看似羸弱無害,但其實他是個練家子,哪裡能注意不到謳者們的針對,他身法靈動,借著舞步輕松躲閃,心中不屑冷笑。
李諶正在觀摩璃兒起舞,劉觴與絳王李悟正好走了過來,他們剛要進教坊,突聽有絲竹之聲傳來,原是教坊的謳者們在外排練,便順著太液湖走了過去。
劉觴走過來,李諶因著是背對,加之絲竹之音擾亂視聽,李諶雖是練家子,卻並未有發現。
反倒是璃兒,璃兒看到劉觴走過來,目光一轉,自己已然被宣徽使劉觴納入宣徽院,如果此時又被天子李諶看上,說不定那二人還會因著一個美貌的謳者,爭風吃醋,心生隔閡,若能挑撥劉氏與皇室,那麽距離入主中原大業,豈不是更進一步?
“啊!”
璃兒軟綿綿的輕呼一聲,當即裝作被其他謳者踩中了衣擺,身姿猶如柳條,順勢撲倒在天子李諶懷中。
李諶哪裡想到這柔弱的謳者會突然撲過來,再者說了,李諶少時是太子,如今是天子,想要投懷送抱的男子女子數不勝數,早已見怪不怪。
溫香軟玉在懷,李諶冷笑了一聲,這謳者也不過如此,還不是要對朕投懷送抱自薦枕席?看來劉觴的眼光,也不如何。
天子這般想著,突見眾人全都向後看去,臉色精彩紛呈,心中納罕也跟著向後看去。
劉觴?!
有人站在天子李諶身後,不正是宣徽使劉觴麽?教坊眾人臉色紛呈,自是因著璃兒前些已經被劉觴帶走,今日又與天子摟摟抱抱,還正巧被劉觴撞見,這場熱鬧堪稱修羅場!
李諶乍一看到劉觴,不知怎麽,心竅狠狠一震,沒來由心虛,狠狠推開璃兒。
“啊呀!”璃兒被推開,下盤不穩跌倒在地上。
劉觴則是一臉看禽獸的模樣,趕緊上前扶起璃兒,還給他撣了撣身上的土,這才拱手作禮道:“小臣拜見陛下。”
李諶輕咳一聲,負手道:“阿觴這麽早便來教坊了?還真是盡忠職守呢。”
李諶隻覺自己說出來的話,腔調有些怪怪的,莫名酸了吧唧。
劉觴也發覺了,天子今兒個早上應該吃了不乾淨的東西,不然為何一上來就陰陽怪氣的?這腔調,比江王李涵有過之無不及。
劉觴回話道:“回陛下,陛下令小臣監察歌舞,小臣殫精竭慮,不敢怠慢一絲一毫。”
“如此……”李諶點點頭:“甚好。那阿觴監察歌舞罷,朕還有事兒。”說完轉身便走。
李諶往前走了一段,回頭去看,便見到劉觴站在原地,也不知與那美貌的小謳者在說什麽,有說有笑,喜笑顏開,外加動手動腳給謳者撣著身上的塵土,摸來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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