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觴就等他這一句,笑道:“也沒什麽大事兒,只是想請江王殿下,在宴席上裝作酒醉,因著為楊四娘爭風吃醋,與吐蕃特使沒廬赤讚大打出手,隨隨便便打特使幾拳,最好朝臉打,明顯一點兒!”
李涵:“……”
李涵呆住了,目瞪口呆,呆若木雞,一時間竟不確定劉觴是不是在開玩笑,還是在試探自己。
這句話的信息量太大了,江王與沒廬赤讚為了楊四娘爭風吃醋,還要在太皇太后親自主辦的宴會上,打吐蕃特使的臉面,最好掛彩?
除非本王瘋了!李涵心想,否則我為何要這扮瘋癲,打了吐蕃特使,我下半輩子的仕途,是不想要了麽?
再者,為了楊四娘……
李涵臉上露出一抹失落,若是往日裡,為了楊四娘,李涵絕對不會皺一下眉頭,但是今時不同往日,自從楊四娘悔婚之後,李涵多少死了心。
李涵婉拒道:“宣徽使,您真會開玩笑,這可是我聽到最有趣兒的玩笑話了!”
劉觴一點兒也不笑,反而歪了歪頭,奇怪道:“江王殿下,小臣沒有開玩笑啊,小臣是真心的。”
李涵:“……”此時到希望你是虛情假意的!
李涵乾笑:“那便是宣徽使飲了酒,白日裡說起醉話了,不然我與吐蕃特使無冤無仇,為何要當眾毆打特使?再者,特使也不識得楊四娘罷?就算是識得,我也沒必要……”
不等他的話說完,劉觴便打斷了他的話頭,道:“無冤無仇?江王殿下確定麽?”
李涵總覺得他另有所指,而且他的所指,才是今日登門造訪的關鍵所在!
劉觴負手踱步,幽幽的道:“還請江王殿下,屏退左右。”
果然,關鍵來了。
李涵擺了擺手,道:“都退下。”
等從者全都退下去,李涵才追問:“宣徽使何出此言,難道吐蕃特使與我還能有仇不成?”
劉觴滿不在意的道:“當年江王殿下在吐蕃人手中吃了敗仗,這還不算仇怨麽?”
提起那次敗仗,李涵臉色瞬間落下來,卻咬著後槽牙道:“勝敗乃兵家常事,這也算不得什麽仇怨,且如今……我大唐與吐蕃簽訂盟約,百年交好,又如何能因為這點子私人恩怨,公報私仇呢?”
“這點子?”劉觴道:“一點兒也不少了!”
李涵皺眉盯著劉觴,總覺得他還是另有所指。
劉觴慢條斯理,幽幽的道:“當年江王被吐蕃軍隊圍困,絳王殿下負責派兵馳援,但是糧草補給卻遲遲未到,江王可還記得此事?”
李涵下意識握拳,牙關咯咯作響,如何能不記得,那次的敗仗,讓李涵錯失太子之位,抱憾終身,不只是皇位,就連他愛慕的女子,也因為李涵的無能,改看向旁人。
李涵沉默的沒有說話,劉觴卻道:“江王殿下不會真的以為,是絳王暗藏禍心,想要將您拉下馬,才遲遲不去救援的吧?”
“不然還有其他麽!?”溫文爾雅的李涵突然爆炸了,一瞬間撕去了儒雅的表象,雙眼赤紅,沙啞的道:“我若是早看透一些,也不會被至親之人背後捅刀!”
劉觴搖搖頭,道:“並非如此。”
李涵緊緊盯著他,道:“那是如何?”
“事實上,江王殿下落入圍困,絳王第一時間請求朝廷支援,並且親自帶著兵馬糧草趕赴前線。”
劉觴道:“然而,絳王殿下在路上遇到了吐蕃埋伏,被吐蕃人生擒,險些喪命!”
“這……這怎麽可能?!”李涵吃了一驚,喃喃的道。
劉觴又道:“絳王殿下戎馬一生,自從那次戰役歸來,便再也沒有舞刀弄槍,江王您不覺得奇怪麽?”
李涵雙目顫抖,眼神抖得很厲害,似乎在回憶,似乎在思考:“可是、可是他若受傷,為何太醫院根本沒有任何記載?連檔案也沒有!”
劉觴笑眯眯的道:“原來江王殿下還為此查過太醫院,也是謹慎呢。”
他話鋒一轉,道:“江王隻查太醫院,必然什麽也查不出來,為何不去查查興慶宮太皇太后身邊最為得力的禦醫呢?”
“你是說……”
劉觴點頭:“為絳王醫治的,就是太皇太后身邊最得力的禦醫,且守口如瓶。”
“守口……如瓶?”李涵重複了一遍。
能讓禦醫守口如瓶的傷痛,是什麽樣的傷痛呢?讓禦醫、太皇太后,還有李悟本人緘默的傷痛……
劉觴壓低了聲音,輕聲道:“絳王殿下在吐蕃人手中受了酷刑,右手落下終身殘廢,再無法動用兵刃。”
“什麽?!”李涵震驚的道:“可你那時不是說……不是說,是我撞了他,他才扭傷了手麽?”
劉觴笑道:“江王殿下何時單純可愛了?按照江王殿下的心性,想必也不信小臣的搪塞之辭吧?這些日子,江王殿下沒少四處打聽,小臣說的對麽?”
其實劉觴此次來,不光是為了說服李涵眾目睽睽之下對沒廬赤讚大打出手,他也知道,按照李涵謹小慎微的秉性,紙是包不住火的,早晚會查到李悟的傷勢,所以還不如自己早一步和盤托出,也算是送給李涵一個順水人情。
“終身殘廢……殘廢……”李涵後退了幾步,哐一聲跌倒在席上,直接撞翻了杯盞,茶湯緩緩流出,李涵都沒有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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