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扶風請劉觴坐下來,道:“宣徽使這麽一大早前來,想必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罷?”
劉觴一笑:“竇郎君可真是個通透之人,什麽都瞞不過你的眼目。”
竇扶風道:“正是早膳時候,不如請宣徽使入席,一邊用膳,一並詳談。”
“甚好甚好!”劉觴也不推辭:“我一大早跑出來,肚子早就餓癟了。”
竇扶風讓下人布膳,三個人入席,劉觴席卷了兩個金絲卷,又喝了好幾口甜粥,這才覺得肚子裡稍微有點底子,抹了抹嘴巴。
“我聽說你二人很早之前便識得孟簪纓,對不對?”劉觴詢問。
竇悅點點頭,他還不知昨日的事情,道:“正是如此,宣徽使為何如此問?”
劉觴也沒有保留,將昨日夜裡頭神策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什麽?”竇悅震驚的道:“孟簪纓是……是那個細作?他是露華台的人,還要……還要行刺大掌櫃殺人滅口?”
劉觴點點頭,道:“正是如此。”
竇扶風則是相當平靜,似乎見慣了大風大浪,什麽也無法讓他吃驚納罕。
劉觴道:“我想問問你們關於孟簪纓的事情,我覺得……他應該不是露華台的人,為何會與露華台牽扯在了一起,是不是也被露華台捏住了什麽把柄?”
“嗯——”竇悅仔細想了想:“我們許久之前就認識了,那時候阿爹還在南方做生意,孟簪纓和他阿姊經常上門來玩,也沒什麽奇怪的。”
“阿姊?”劉觴似乎發現了重點:“他還有個姐姐?”
竇悅點頭:“是啊,孟簪纓有個姊姊,比他大一些,他們姐弟的感情很好。”
竇扶風和孟家有一些生意往來,所以兩家人其實很早就認識了,後來竇扶風的生意變大,加之竇悅一心喜歡讀書,想要考科舉,竇扶風為了成全兒子,便帶著竇悅到長安來定居,讀最好的私學。
如此一來,兩邊這幾年便斷了來往。
竇扶風道:“其實竇某人知道的也不多,只是聽說,竇某人帶著犬子搬到長安沒多久,孟家遭遇了一些變故。”
“變故?”劉觴催促:“是什麽變故?”
竇扶風道:“也只是道聽途說,不知真假。”
孟家是做馬匹生意的,雖然不及竇扶風的生意廣泛,也和竇扶風的財力無法相比擬,但在馬匹這個行當中,孟家可以說是老大級別的,很少有人可以匹敵。
竇扶風淡淡的道:“聽說孟家接到了聖上的恩典,孟家謀得了一份皇家的差事兒。”
“皇家的差事兒?”劉觴道:“那不是好事兒麽?的確是恩典呢。”
很多人擠破腦袋想要做皇商,金飯碗,自然是好事兒,給錢多不說,還有面子,絕對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竇扶風一笑,道:“宣徽使不做我們這個行當,自然不知道其中不成文的規定,這皇家的差事,也是有好有壞的。”
而孟家的這份差事兒,正好是壞的。
孟家經營馬匹,有很多寶馬良駒,有一天不知道怎麽的,那時候的天子,也就是李諶的父親聽說了孟家的名頭,心血來潮,突然想要孟家上貢一批寶馬。
當時大唐與吐蕃的戰事吃緊,的確需要寶馬作為儲備力量,於是天子便下令,要孟家精選三千匹汗血寶馬送到長安。
竇扶風淡淡的道:“汗血寶馬本就是傳說中的寶馬良駒,可遇而不可求,更別說是三千匹這麽多,就是吐蕃每年進貢,也不過區區千匹。”
劉觴恍然大悟,這分明是強人所難嘛!其實也並是李諶的老爹故意難為孟簪纓,他們這些做皇帝的,就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心裡根本沒有成算,一拍腦袋下達指令,結果下面的人就慘了,執行火葬場!
孟家為了完成這三千匹汗血寶馬的指標,孟簪纓的父親奔走勞碌,積勞成疾,很快便不行了。
劉觴震驚的道:“去世了?”
竇扶風點點頭:“確實如此。”
皇命如山,這樣一座大山壓下來,關乎到整個家族的命運,孟簪纓的父親鬱結於心,加之積勞成疾,身體每況日下,最後實在撐不住,死在了尋找汗血寶馬的路上。
所有的家業重擔全都落在了孟簪纓的肩膀上,他家裡只有這麽一個男丁,家族很快落寞下來。
竇悅著急的道:“那……那皇差的事情,如何了?”
竇扶風道:“先皇也不過一時興起罷了,咱們與吐蕃從幾十年前便一直沒有太大的戰役,吐蕃後來罷兵,不需要打仗,先皇也就把皇差的事情給忘了,根本沒有追問汗血寶馬。”
竟然給忘了,劉觴心中有些唏噓,那孟簪纓的父親,豈不是白死了?
竇扶風頓了頓,又道:“我還聽說,其實孟家的皇差,是有人故意為之,故意在先皇面前舉薦了孟家的汗血寶馬,說得天花亂墜,先皇這才一時起興,下令讓孟家進貢寶馬。”
“是誰?”劉觴眯了眯眼睛。
竇扶風看了看左右,示意仆役全都退下,這才道:“是當今王太后的親弟弟。”
“王歲平?”劉觴雖然是問句,但是語氣頗為篤定。
竇扶風點頭:“王歲平與孟家一直有些過節……”
王歲平喜愛孟家小女的顏色,也就是孟簪纓的阿姊,但是王歲平那個年紀並不小了,家中妻妾成群的,女兒的年歲都要和孟簪纓的阿姊不相上下,孟家怎麽可能把女兒嫁給王歲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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