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薛寧光的身上,蘭亭像是看到了十幾歲的自己。
薛寧光和從前的他很相似,不是說性格,而是心中的道。
“此事與你無關。”蘭亭道。
他這麽說了,薛寧光卻只是搖頭,隨後突然從懷中拿出一樣東西來,遞到了蘭亭面前。
“……雖然蘭道友從未明說過,但我想,你應該是需要這個東西的。”
他拿出的東西,正是一塊巴掌大的髓。
蘭亭眯起眼睛來,薛寧光卻沒有再給他打量的時間,最後作了個揖,就握著自己的拂塵與劍離開了。
薛寧光來看他,其實並沒有給蘭亭透露多少信息,因為雙方立場不同,而薛寧光在自己的道與師門中,選擇了忠於師門。
他來看蘭亭,並且給了一塊髓,只是因為最終他還是要與蘭亭為敵,只是提早向青年說聲對不起。
不過他這行為,倒是讓蘭亭明白,玄門的會該是開完了。
如果他一直以來的猜測都是正確的,那麽,很快背後之人就要坐不住了。
當天深夜,四周寂靜無聲,白發青年在床上沒有合眼,從始至終都保持著絕對的清醒。
“時間到了。”
子時,陰陽交會,蘭亭身上的靈力限制突然解除,自他為中心,整個玄監中都開始漾出陣陣靈波。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1)
白發青年雙手合十,念咒掐訣,指尖的動作快到令人覺得眼花繚亂,隨著他咒法念出,蕩漾開的靈波中,開始出現浮動。
“以我之血,尋蹤覓跡!”
序之指尖劃上青年掌心,血液自傷口處滲出,然後在空氣中扭曲成長而細的血線,浮動片刻之後,線頭停在了一個方位不再動彈。
“就是這裡。”蘭亭抬眼,注視著紅線遙指的方向,胸腔中有久違的情緒漸漸升起。
“走。”他對序之道。
整個監獄都是依托於髓,就蘭亭所說,這個地方沒有一處能關著他,此地他暢通無阻,誰也阻止不了他拿回自己的東西。
監獄中靜悄悄的,蘭亭和序之堂而皇之走在其中,但四周的人卻像是根本看不見他們似的,瞳孔中只能映射出空蕩蕩的走廊。
去時的路似乎很長,但又似乎很短,直到站在充滿著熟悉氣息的門前,蘭亭雙眼中的情緒才開始波動。
“找到了。”他注視著眼前的大門。
“主人,”序之在他耳邊低聲道:“我來。”
蘭亭微不可察地頷首,隨即劍刃出鞘,在清越的劍鳴聲中,眼前的大門仿佛豆腐一般,脆弱得不堪一擊。
大門開啟,露出狹小漆黑的房間,房間正中央坐落著一個展台,台上半副骸骨靜靜站立著,沉默而蒼白。
“是我。”青年道。
白骨森森,外邊該包裹著的絕世皮囊已經化作飛灰,但蘭亭的視線注視著他,道:“是我。”
跨越千百年的時間,看到了過去的自己。
他招了招手,無需靠近,白骨自化作流光朝他湧來。
骨骼融合,靈肉合一,這一刻才該是完整的他。
這副身軀在骨骼融合中,外貌日漸變化,一點點靠近他原本的樣貌。
要說在進門前,這張臉跟從前的蘭亭只有七分相似,那麽此刻在拿回自己的骸骨後,蘭亭的樣貌就已經跟他自己完全一樣。
“主人。”序之的聲音喚醒了蘭亭。
青年睜開眼睛之後,五感漸漸恢復,四周風聲過耳,就連百米外的一隻飛蟲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骸骨丟失,房間中已經響起了警報聲。
身體中的骨骼還沒有完全融合,蘭亭此刻其實十分虛弱,好在他身側還有序之,只要序之在,其余人便不足為懼。
鎮壓所有犯人的髓消失不見,犯人們身上的修為壓製,自然也立馬解開了。
第一個犯人出逃,緊接著第二個也出逃,到最後,在警報聲中,兵荒馬亂之下,所有的犯人都逃出了監獄。
蘭亭來的時候觀察過,玄門總部設了一個能主動觸發的結界,這些犯人逃不出總部大門,但也夠外邊的道士焦頭爛額一陣子了。
趁此機會,蘭亭直接跟序之自大門走出,甚至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們,即使注意到了,也下意識認為,他們兩人態度坦蕩,不會是慌張激動出逃的犯人。
堂而皇之,囂張至極。
不過玄門也不盡然都是廢物,就在蘭亭即將走出總部大門的時候,卻遇到了一個不速之客。
“是你。”蘭亭哼笑一聲。
“楊清源,你確定要攔我?”青年問。
他身後就是亂作一團的人群,面前是以執法森嚴著名的楊清源,但青年卻仍然神色淡然悠閑,絲毫不顯緊張。
“你該知道,”見楊清源不說話,蘭亭道:“我跟序之從未做過什麽害人之事……你眉心的那隻眼睛,該看得清清楚楚。”
楊清源眉心的天眼正在急速蘇醒,但這事他從未告訴過旁人,心中驚詫於青年的敏銳,但楊清源一邊警惕,一邊也不得不承認,他的確看不到青年身上的孽債。
他沒有作惡,會議上的那些爭論,都是在將罪惡強行加諸一個清白之人身上。
即使青年看上去並不像好人,但他又的確是個好人。
“嘖。”蘭亭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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