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寂頓時板正身子,如同一個受戒的小僧彌,他不想說謊,但又不得不說。
“就,就是臣族中的一個堂姐,她也是陰坤,說是在臣身上聞到過氣味。”
薑簷追問,“哪個堂姐?”
衛寂汗如雨下,幾近暈厥,“衛瀅,她是臣叔父的女兒。”
說完不放心,又畫蛇添足地補了一句,“如今已經嫁人了,不在京城。”
薑簷:“她什麽時候聞到的?”
衛寂:“四……四五年前罷,具體臣也記不得了。”
薑簷皺眉,“那時你十三四歲,是分化的年紀,怎麽沒分化呢?”
又是一個衛寂不好回答的問題,衛寂支吾著,“臣也不知道。”
薑簷心覺不妙,伸手抓過衛寂的腕,將食指指腹放到衛寂腕間的脈管。
十幾息後,薑簷抬頭看衛寂,“你怎麽跳得這麽快?”
衛寂一緊張,舌頭都開始不靈便,帶著顫音說,“快快快麽?臣不知道。”
薑簷觀看著衛寂的面色,“你臉很紅,還出了汗。”
衛寂心口砰砰直跳,他抬袖擦了擦汗,絞盡腦汁地想到‘殿內太熱’這個借口。
他正要說時,薑簷忽地抽回手,低著頭羞澀道:“你也不必因我主動碰你,就高興成這樣。”
衛寂:……
第23章
太傅今日因事休沐,薑簷則去了公主府,衛寂難得賦閑在家。
即便不去東宮,他也沒有松懈,仍是卯時起來讀書,讀累了便拿出皮影上色,或者翻看《柳林時策》,算作休息。
大庸的科舉十分注重策論,所謂的策論多以時政為主,考的便是才學見識。
《柳林時策》收錄著歷年出彩的文章,以及文壇大家對時政的見地。
科舉考的科目眾多,因此考生要在貢院待好幾日,衛寂熟讀詩賦經義,這難不倒他,最難便是策論。
這本《柳林時策》衛寂都快翻爛了,裡面的文章可以說是倒背如流,但閑暇時他還是愛看。
衛寂正看時,衛宗建院子的小廝過來說,府中來了貴客,他父親要他過去。
一聽是貴客,還要他見,衛寂第一個想到的便是薑簷,他忙收起書問,“是太子殿下麽?”
小廝回話,“不是,是岐孟的許家公子。”
衛寂一愣,隨後想到前些日子許懷秉說送來《河山圖》,讓他署上自己的名,還要蓋印章。
雖然不想見許懷秉,但衛寂也不好怠慢,畢竟來者皆是客。
他換了一身整潔的衣袍出去,剛進他父親的院子便聽到書房傳來的笑聲。
衛寂站在門口,裡面果然相談甚歡,一派和樂融融的畫面。
他恭恭敬敬喚了衛宗建一聲,“父親。”
衛宗建手中拿著一幅畫,並未看衛寂,隨意道:“進來。”
許懷秉立在衛宗建身側,他今日倒是沒穿寬大的衣袍,一身利練玄色的獵服,修長的身形如凜風中的梅竹那般,蕭肅清舉。
他很少著黑衣,乍一穿竟比勝雪白衣還要驚豔。
衛寂沒心思欣賞美男子,進屋後,微微朝許懷秉頷首,便移開了目光。
衛宗建看著《河山圖》,不吝嗇讚美,“之前就聽說過遖颩噤盜
你畫的山水一絕,今日一看,的確是集大成之作,卻更勝一籌。”
衛宗建年少時也愛好風雅,庫房收著不少名畫字幅,自然能看出好賴。
許懷秉莞爾道:“侯爺要是喜歡,那這幅畫便贈予侯爺了。”
衛宗建拿著西洋凸透鏡,正看群山間戴著鬥笠的樵夫,若不是仔細看,還真看不出這裡有人。
聽到許懷秉的話,衛宗建笑著說,“怎麽好奪人之愛?”
許懷秉:“這畫並非我一人功勞。”
衛宗建已經從許懷秉口中知道,畫是衛寂調的色,擺擺手說,“這算什麽功勞?”
衛寂垂首立著,聞言並沒有說話。
衛宗建實在是喜歡,假意推諉了一番,又說,“怎麽好平白拿你的畫,我這兒有一副紀庸的字,你走的時候帶走。可不要再推托,不然傳到外面,旁人怕是要笑話我佔小輩的便宜。”
他有兩幅紀庸的墨寶,送給許懷秉一幅換畫也不覺肉疼。
話已經至此,許懷秉躬身道:“多謝侯爺,只是這畫還要署衛寂的名字。”
這算是文人的風骨,秉筆直書,不佔獨功。
衛宗建對許懷秉越發讚賞,“不愧是岐孟許家的兒郎,有魏晉的風骨。”
他小心收起畫卷,轉頭交給衛寂,還不忘叮囑,“你好好寫,別毀了這幅畫。”
衛寂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先前能在《河山圖》上署名,衛寂還曾暗自高興,現下卻叫苦不迭。
若是字寫的不好看,怕是又要挨他父親的訓斥。
似是看出了衛寂尷尬,許懷秉說,“我見過衛寂的字,雋秀含蓄,很有文人內斂之氣。”
衛宗建用一種不成器的目光看向衛寂,輕哼一聲,“什麽文人內斂之氣,一板一眼罷了。”
衛寂捧著那幅畫,眼睫垂了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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