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查,晉王麾下,每個營裡都有私吞軍餉的事。
可平心而論,隨便查任何一個營,都少不了這種事,不是單單晉王的營中會這樣。
只是李鏞已經查到了,而且,就要以此發難了。
張引素也擔心阿泛。春衣是個很難相處的人,他擔心阿泛過得不好。
結果出乎意料,春衣十分喜愛他,去哪都帶在身邊。就等一個契機,替阿泛改名換身份,用赦威道給他弄一個乾淨來歷,安心留在身側。
這樣也好。
盡管張引素從前對春衣有諸多不服氣,但也不得不承認,論圓滑、論不擇手段,自己遠不及師兄。但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在這世道裡如魚得水。
柳府裡,柳鷙都等他等不耐煩了。
現在府裡有春衣設下的清聖之陣,如果要讓姐姐繼續假病,它就要拚力對抗這股清氣,這就有個問題了——在用全力的情況下,它難以確保自己還能將汙穢之力精準保持在“假病”這個狀態。
說不定,一個用力過猛,柳烏就……
柳鷙見他回來,立刻纏著他:要不就讓她好了吧?
——春衣說是來替柳烏驅邪看病的,如果柳烏痊愈,這討人厭的國師是不是就滾蛋了?
柳鷙:等我把力氣從她身上撤回來,哼,我立刻就把他活生生嚼爛了……
張引素沒說話,看起來有些疲憊,沿著回廊慢慢走。
柳鷙:你也累了啊?人可真沒用。柳烏沒辦法繼續病下去了,再下去就要真病了。
柳鷙:我娘以前跟我說,柳烏很聰明的,膽子也大。如果以後我覺得沒勁,可以跟她說真話,讓她陪我。
柳鷙:唉,姐姐太受男人歡迎就是這點不好,沒陪我多少年就要跟人跑了。就不能不嫁嗎?就不能那兩個男的住我家來嗎?
柳鷙:你們人可真麻煩……算了,她嫁走也好,離我遠點,她也活久一點。
柳鷙:我有時候都想乾脆睡下去。就一口氣睡到所有人死光,睡個幾百年……我之前也睡了好久,不知道睡了幾十年還是幾百年……
柳鷙:但又想跟你玩些什麽,你跟他們不一樣,你就不怕我,也不討厭我。我倒覺得,比起我,你更討厭某些人。
柳鷙:對不對?你不吭聲了,我說中了對不對?
柳鷙嘿嘿笑:喜歡和我一起玩就直說啊,我就大發慈悲讓你多活幾年……你說呀。
柳鷙:張引素,你不會騙人的,對不對?我看得出來的。
柳鷙:你不會騙我的,對不對?
它在前面遊走,突然,月洞門外出現了春衣的身影;那人手中有一把通體琉璃色的詭異長劍,浩然清氣從中湧出,如狂濤湧向汙穢——
柳鷙立刻回撤,轉向逃往張引素的方向。但它卻看見,身後的張引素手握黃金劍,劍身纏滿符咒。
這個人看著它的眼神,冰冷得像個陌生人。
對常人來說,下一刻,仿佛是溫暖熙和的春風淌過四周;園中四時花草皆榮,半陰的天幕陽華璀璨。某種說不上來的陰冷氣息,原本常年盤踞在這宅子裡,卻在此刻悉數消融。
在張引素和春衣中間,那汙穢黑影最後絕望畏縮的地方,只有一片灼熱留在原地,微微冒著青煙;除此之外,什麽都不剩下。
第10章 10
柳烏微微好轉了些。
分不清是禦醫還是國師的功勞,總之,她突然好轉了,皮膚上原本可怖的紫色血脈全部消失,連一點痕跡都沒有。
柳丞相大喜,重謝了禦醫和國師。本想叫兒子一起出來答謝,可不知怎麽的,萬年都在北樓的柳公子,這次不見了。
張先生代公子來的,說公子去廟裡替姐姐祈福了,不在府裡。
張先生說這話時,臉上沒什麽喜色,和欣喜的人們格格不入。
柳丞相在府內大開夜宴,留國師用膳,打算好好招待一夜。
酒過三巡,張引素借口更衣,離開宴席。離開眾人視線後,他立刻帶著踉蹌腳邊,在碩大的府內奔走,闖入一間寂靜無人的空屋。
用力拉上門下一刻,他撲倒在地,猛地嘔出一團汙血。
像是要把五髒六腑都嘔出來一樣,他吐得昏天黑地,眼前看不清東西,雙手也變得冰涼。
他強撐了半天,此刻終於松懈下來,伏在地上連話都說不出。另一邊,他嘔在地上的那灘黑血也有了變化——它緩緩動了。
半昏半醒之間,他感到有什麽戳了戳自己的臉頰。張引素精疲力竭抬起眼,見是黑黑的細肢,正得意地在他眼前扭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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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潮陽樓與春衣談完、答應協同袚除汙穢後,張引素立刻回到柳府,和柳鷙談了對策。
張引素:春衣和我約好,會在午時陽氣最足之時動手。午時一到,黃金劍、雲上劍同時出鞘,陰陽雙劍凝結浩瀚清氣吞沒柳府方圓數裡,你根本無處可躲。
張引素:你只有一條路。
柳鷙:……你不會騙我的,對吧?
正面接觸至陽至聖的道家清氣,對人也並非全然有益,太過凶悍的清氣同樣會灼傷神思髒腑。
當他與春衣施術時,都會開啟自保的陣法,防止自己的肉身在赦威道劍陣的對衝之下被灼為灰燼。柳鷙想躲,就只有一個地方躲——
——張引素的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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