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鷙:說不定上面一歡喜……
張引素打斷他:你很盼著柳烏嫁出去?
幾個侍女路過花壇,就看見張先生和柳公子一前一後走得好好的,突然,張先生猛地摔倒在地,像是被什麽東西卷住了腳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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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又聽見了那種微風聲。
張引素覺得自己已經能捕風捉影到一些征兆,比如嗚咽一樣的冷風、或者背脊上毛刺刺的感覺、鏡面或水面的渾濁——這都是那東西靠近的意思。
是汙穢。
汙穢也好,妖也好,鬼也好,在赦威道中的定義是混沌的,與民間話本中那些通人性的精怪不同。
是不該存於陽間、不該與人混居的東西。
他站在書案前,繼續翻看手裡的卷軸。不知是不是和柳鷙待久了,他能感到自己有些變化,比如夜裡不覺得困,反而在白天行走會疲憊;不想待在太明亮的地方,在黑暗裡也能看清東西……
沒有燭火的書房中,只有自己被紙窗外月色浸潤的身影。忽然,月色微黯。
那東西的聲音又陰惻惻響起:你又來偷東西了,人前一副少年君子的模樣,每個晚上都在偷雞摸狗。
張引素合上卷軸,把它放回原位,連哪一面朝上都沒變:我越早徹查完丞相府所有的書信,就能越早走。
柳鷙:那你有查到什麽?
什麽都沒查到。但偏偏這才是最可疑的。
堂堂丞相,一人之下,百官之首,書房裡卻連一封私密書信都無……他不信有人真能清白至此,隻可能是老奸巨猾。
柳鷙冷哼:你竟然不查我?我是汙穢,壞事不該都是我乾的?
張引素拿起下一本書,檢查書頁裡有無夾頁:你是個汙穢,你通外敵圖什麽?你也只能盤踞在柳府附近,放著你不管,說不定哪天就自己魂飛魄散了。
柳鷙:……
書很正常。張引素歎氣,一整個書架都細查了一遍,沒發現異常。今夜又是無功而返。
張引素看向那團在紙窗上擰成各種樣子、企圖偽裝成窗花剪紙的黑影:柳家有什麽暗格和密室嗎?
柳鷙:我一個汙穢,我告訴你我圖什麽?
他也不多問,走出了書房。柳鷙一下子就不甘心了,躲在他的影子裡跟著他走:你想知道啊?你求我啊。
張引素:你不是別無企圖嗎,我還是問些有企圖的人吧。
柳鷙:你不問我你怎麽知道!
張引素就是不問,一路回了臥室。
他睡得很淺,窗外有夜鳥的聲音、有小鼠的聲音,一切屬於陰暗的聲響,都在他的感官中放大了。
這是因為柳鷙。和柳鷙離得太近,人就會漸漸被陰化。
他深吸一口氣,蜷起身子,捂住耳朵;忽然,身子碰到了一個柔軟的東西,還散發著陣陣幽香……
張引素驚醒,看見柳烏枕在自己身側。
——整個院子都被他的大叫給吵醒了。張引素嚇得六神無主,坐在門口喘氣;“柳烏”變回那團黑影,囂張地尖笑著,在梁上亂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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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付完被驚醒的侍女和侍衛,他精疲力盡坐回榻上,殺氣騰騰瞪著那罪魁禍首。
把花錢包起來也不是萬能的,至少更容易被它的偽裝騙到。它現在得意極了,在門口那片月色的兩邊來回跳。
它下一跳還沒落地,就有把飛刀先扎進了水磨石的地上,錚然有聲。
柳鷙狂笑:你急了你急了!
不知怎麽的,原本張引素只是陰沉地坐在那,現在卻緩緩笑了。他就這樣笑著看它,突然,下一把飛刀扎在柳鷙身上。它原是不拿它當回事的,躲都不躲,可旋即卻爆發出一聲慘叫。
——飛刀上沾著一枚符紙,暗暗的紫電流竄過刀身。
柳鷙飛速躲到角落,瑟瑟發抖。張引素收回刀,語氣恢復了一如既往的冷淡:明天上課前,把《公孫》抄四十遍。
柳鷙尖叫:我又不是人!我為什麽要抄那堆東西!
張引素厲聲:就是沒有規矩才會這樣!你家既然聘請我當家塾先生,管你是什麽妖魔鬼怪都要給我讀書!
柳鷙飛也似地逃竄走了。門口靜了片刻,它又偷偷摸摸回來,貼著門檻下面的陰影遊走。
柳鷙:……張先生……
柳鷙:我把他們藏在角落的書信給你弄來了,能不能不抄書啊?
第4章 4
有菜單,有帳本,有侍女和侍衛之間偷偷摸摸的情書,還有小書童的塗鴉……
反正它也懶得管,只要有字,一股腦全給弄來了。
張引素翻看了半天,忽然被一份帛書吸引了注意——它書寫在猩紅錦緞上,筆跡剛烈,絕非尋常仆從的書信。
“子夜五鹿橋”。
他問柳鷙:這是誰的書信?
這東西是從柳烏的書房裡弄來的,藏在筆洗下面。
整座柳府的動靜都逃不過柳鷙的感知,這的生靈,或多或少沾著點陰氣,一舉一動都能被它感到——它知道柳烏偶爾會深夜帶著心腹侍女外出。
張引素很懷疑這份帛書背後的主人:若她偷偷出府,你就叫我。
柳鷙肯定不樂意,萬一查出來真是柳家暗通外敵,這個心狠手辣的人就直接把相府給掀了。
但退一步想,不查到點什麽,姓張的就不會罷休,姐姐通什麽桃氏外敵的概率,肯定是比丞相老爹要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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