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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戰報傳來,桃氏狼騎深夜攻下邊關。雖然很快奪回關隘,但軍民損失慘重。
內奸出賣了衢地和後勤的機密。此人仍混跡在朝中,不知身份。
李鏞深夜得到戰報,只在裡衣上披了件罩袍就匆匆坐進了書房。外面又下起了大雨,琉璃燈火被暴雨震得明滅不定,把年輕禦皇的眉目映出幾分妖異。
張引素如實述職。他一直都是如此,無論發生何事都會據實以報。柳丞相沒有嫌疑,柳鷙雖然是汙穢,但也和此事無關。如果是為了調查內鬼,應該把注意力從柳丞相轉向下一個人了。
李鏞擺擺手,示意他繼續待在柳家暗查。
這對君臣陷入某種詭異的拉鋸,他們都知道彼此的目的,但都不想讓彼此直接達到目的。
李鏞喝了口夜茶:暴雨悶熱,你匆忙進宮,用些涼爽的宵夜吧。
張引素吃不下。宮女把宵夜端上來擺在他面前,他連蓋子都不想開。
李鏞柔聲安撫他:張學士最近還在擔心你,怕你過度勞累,弄壞了身子。用些吧,別讓他擔心。
雨聲如瀑。他打開了冰冷的銀碗蓋。
旋即,銀器落地的輕響回蕩在殿內。張引素怔怔看著碗中的東西,那裡面沒有食物,只有一份殘破的血書。
——李眠的血書。
第7章 7
殿內一片死寂。
張引素跪在案後,一言不發。李鏞走過他身邊,指間夾著那張血書。
李鏞:奉雪一向謹慎細心,怎麽忘了匯報它呢?
李鏞:你呀你,做事可得小心一點呀。你要是出什麽事,張家可怎麽辦呀?
李鏞:你的父親和叔伯,在年輕一輩裡就指望你了。把你送去赦威道,把你送來吾身邊……你怎麽能出這樣的紕漏?
張引素無話可說,只能跪著,等候處置。
李鏞坐回位子上,長長歎了口氣:你覺得吾對李眠太無情了。
張引素:臣不敢。
李鏞:你不敢嗎?你不是都打算替他“護晉”了?
張引素雖循規蹈矩,但長於道門,真的到了走投無路的那步,也有幾分決絕剛烈。
他忽然抬頭,神色平靜:若李眠真的有罪,陛下就治他死。若他無罪,就免他的罪。如此而已。
李鏞:他有。只是罪證尚不明晰。
張引素:那就是無罪。陛下將眼下還無罪的人幽禁,此為亂法。
話音剛落,那人就把手邊的茶盅劈頭蓋臉甩了過來,砸了他半身茶水。
李鏞:你又知道了?那你知不知道他與晉王往來密切?晉王有兵,他們一旦裡外應和,如今被幽禁的就是我。
張引素:他與晉王是同胞的親兄弟,感情深厚是人之常情。
李鏞:為了至尊之位,父子兄弟尚且互食。他們親兄弟感情深厚,吾是他侄兒,又哪比得上親兄弟?
晉王手握兵權,鎮守邊關,並非是尋常人能取代的位置。他所坐鎮的關隘向來穩如泰山,在此次內奸之亂前從未有過敗績。
突然,張引素想起分別時李眠的“瘋話”——
“找什麽內奸?他只是拿內奸做個引子。”
引子,一個問責晉王的引子、拔除晉王的罪名……
這個內奸,真的存在嗎?
李鏞不想再同他辯論,讓他退下。
李鏞:那個汙穢,盡快處理掉。國師出關了,你若吃力,吾會讓他協助你。
——張引素在赦威道的師兄春衣,已在接旨趕來的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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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引素告假了半個月,回了張家。
父親照舊耳提面命,要忠君,要謹慎,要替禦皇查清所有的事……
家裡空了不少。李眠被幽禁後,父親將過去攝政王所賞賜的器具都丟了。張引素開蒙讀書時,王府還送來過一位陪讀侍童,也一並趕走了。
張引素托人偷偷照顧這名侍候人,以免他居無定所。
家裡有幾封給他的信,有的是赦威道的師兄送來的信,照樣是一堆不三不四的話,在信末暗示他“那人過得不錯”。也有柳家派人來問候的書信,一看就是南佛小姐的字,清雅絕倫。
信中說,弟弟很思念張先生。柳鷙從前不學無術,會想念教書先生還是頭一回。做姐姐的很欣喜,盼望先生早日回去。
父親也看到了那封信,警告張引素,他聽見風聲,禦皇對這位小姐有意,一直拖著不娶,就是擔心丞相坐大。
兒子能不能幫陛下扳倒丞相是一回事,要是和這位小姐有些男女之事,那可就全完了。
張引素歎氣,心裡想,這頂綠帽有兩個男人輪著搶,唯獨輪不到自己。
他在張家又待了幾天,母親抱怨他起得晚——孩子從小就行規蹈距,不知怎麽的,去了柳家一陣子,現在晝夜顛倒,晚上只要一點聲音就會醒。
而且把門窗都關著,不想看見光,吃飯也喜歡吃冷的,覺得熱的東西吃下去反胃。
也不陪著母親逛園子了,難得有幾天好太陽,但兒子隻坐在陰影裡,不想曬到光。
——他和那東西走得太近,已經變了。
很快,柳府來了第二封信。這次的信寫得跟狗爬一樣,一看就是那玩意用細肢寫出來的。
張引素看見信的內容,臉色大變,當即收拾東西回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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