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放在柳鷙的北樓,佛龕卻擋住了洶湧而出的煞氣。所有汙穢陰邪都被擋在北樓,保住了柳府的其他地方。
張引素:那尊背對門口的佛,沒人敢在公子的住處這麽擺設,是你自己擺的。
張引素:你不想讓柳家人“跟你”,你想讓他們出去。柳相每日上朝,大多待在內廷;只剩下柳烏,你想讓她走,她要走,就只有嫁人這一條路。
柳鷙不說話了,甚至已經不在這了,不知躲去了哪。他看向外面滿庭光華,才覺得有些暖意。
就這樣一直安靜到了晚上,外頭下起了雨。雨水打得天地嘈雜,張引素坐在榻上,捂著耳朵。一陣電閃雷鳴,明厲的白光讓雙眼都感到刺痛。
他晚上能睡著的時間越來越少,白天的神志愈發恍惚。再這樣下去,他很清楚自己的下場,就會和在柳家之前住在這的人家一樣,逐漸虛弱、幻聽、瘋魔……死。
柳鷙護住了柳家的人,但沒有護著他。那些汙穢的陰氣肆無忌憚盤繞在他身側,貼身的紫雷花錢已金色黯淡。
尚不知這汙穢的來由,汙穢之氣分為陽、平、陰、水、凶,性則分為鬼、厲、空、心、煞。
凶與煞,是氣與性中最惡的。常人觸之非死即傷,就算是赦威道的千年道歷上,也隻記載過寥寥數次凶煞的記錄。
而張引素很確定,所謂的“柳鷙”,就是凶煞。
他用黃金劍刺破耳垂,一縷黑血淌過劍身;身心終於平和輕松些許,有了幾分睡意。
突然鏡面汙濁,雷光妖青,照亮紙門上爬著的一大團蠕動細肢。它來了,告訴張引素,就在剛才,柳烏趁雨夜外出。
第5章 5
五鹿橋頭,夏雨雷霆。
柳烏的車輦停在橋東。
須臾,有人策馬來,穿過雨夜,身姿颯爽。張引素躲在河岸邊的樹後,注視著那個人。
柳鷙的聲音不屑一顧:和隻落湯雞似的。
——柳鷙跟他一起來看看柳烏私會的人。它沒法離開柳府太遠,但張引素能有辦法讓它暫時隨自己出去。
它就躲在先生的袖子裡,盯著這個疑似自己姐夫的人。那人從馬上下來,渾身是雨水,站在柳烏的車輦外,隔著車簾,與她說了一會兒話。
張引素:你聽得清他們說什麽嗎?
柳鷙哪聽得見。離柳府太遠,它連維持神思都費勁。
柳烏與人相會片刻,便憾然相別。張引素翻身上馬,借著暴雨聲,一路跟那人去了城東。城東多貴人,是名門百官聚居的華坊。那人在一處朱門大府前勒馬,由家仆引進了門。
他抬頭看門口的牌匾,是楊府。
柳鷙催促:我姐夫是誰家?
張引素:遠威將軍楊氏府上的,只是不知是誰。
柳鷙蠢蠢欲動:配嗎?配嗎?要是個歪瓜裂棗我就直接把他毀屍滅跡!
——怎麽那麽八卦?!張引素都不耐煩了,將它直接丟過將軍府的高牆:自己跟去看!
過了片刻,黑影遊回來了,好像心情很好,在雨水裡一蹦一跳的,直接跳回他袖子裡:他住的院子不錯,有點身份!
張引素:記住臉沒有?
柳鷙記住了。在外面看不清,但在宅中燈火下,那青年人長得劍眉星目,在它看來,和姐姐有七八分般配。
你情我願,兩情相悅,郎貌女才,還有什麽好說的,那個禦皇可以開始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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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大雨。
早上時,將軍府的門房遞了帖子進去,說是張大學士的公子來拜訪。楊府也沒想到,畢竟兩家平日裡無交集。
那位張公子候在客室,氣質出眾。說自己從前在楚山出家,如今還俗歸來,奉父親之名,拜訪京中名門。
楊府派了楊小將軍楊戟過去應酬。不知怎麽的,楊戟剛行禮坐下,就看見張引素晃了晃。
楊戟:張公子?
張引素死死拽著袖子,別人是看不見他袖子裡此時翻江倒海的樣子的,那汙穢在裡面狂喜:就是他就是他!
——柳烏和將軍府的小將軍有情,那是門當戶對的般配,禦皇真的可以準備一個大缸開始接眼淚了。
他們回了柳府。張引素把它丟回北樓,它癱在北樓的門檻上,癱了很久才回過神。
離府裡太遠,又是正午出門,又貼身跟著張引素,受夠了他身上的清氣,
他也好不到哪去。和凶煞待了一夜一日,剛一分開,他就俯在花叢邊,一口鮮血嘔了出來——換做常人,或許五髒六腑都已融了。
柳烏給弟弟來送些藥膳,剛好看見北樓門口兩個人面色慘白。張引素迅速擦掉口角的血,向她行禮。
柳烏溫柔如水:這幾日雨夜寒涼,我給鷙兒做了些藥膳,張先生也一起用些吧。
藥膳是八珍養榮湯,藥材都極好。據說是將軍府送來的禮物——楊將軍戰功赫赫,府內有無數禦賜品。
“三人”在院中小亭裡用了飯,柳鷙哪沉得住氣,直接問姐姐喜不喜歡楊家。
柳烏:遠威將軍是國之棟梁,我自然仰慕。
柳鷙:那那個小將軍呢?
張引素清了清嗓子打斷他:楊氏的小將軍楊戟,似乎還未立下什麽戰功。
不僅沒有戰功,還落敗了。他代父出征桃氏部族,因內奸出賣,險些被埋在大漠裡。
桃氏在關外肆虐有數代了,最強盛時稱了桃宸王,但被遠威將軍打成一團散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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