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離也是一驚,他沒想到這人玩都能玩的不聞耳邊事,他想扶人卻沒能扶住,一腳踩進了溪邊的軟泥,靴子已然看不清原色,還險些被松苓帶進水中。
松苓驚魂未定,手撐著圓石,蓋住了一條銀魚,激起的水濺到了耳朵上,他晃了晃腦袋,耳朵甩個不停。
“你幹嘛嚇我?”松苓仰首看著岸邊的人,一雙眼瞪得溜圓。
“我哪有嚇你?”長離輕笑著,伸手想要將人拉起來,“先起來,水裡涼。”
手底下的魚不斷的扭著,尾巴一下下的掃著松苓掌心,他這才想起來自己要幹什麽,指尖猛地一收,將銀魚握在手裡,接著他啪的一聲打在長離手上,水點濺落長離寬袖,暈開了幾點深綠。
松苓眼珠子轉了幾圈,露出一抹壞笑,他道:“你去我那狐狸洞裡,在床邊石壁上有一個不太顯眼的壁龕,你往裡面摸,在最深處放著竹簍,你把那竹簍拿過來,咱們捉魚吃。”
南風起,日偏西。
長離撈出浸了水的寬袖,隨手擰了兩把,接著他摸出帕子,將松苓濕了的耳朵擦乾:“這滿山的兔子還不夠你抓嗎?怎的連魚都不放過?”
長離力道不重,松苓便任他擦去。他曲起腿晃著膝蓋,帶起了溪底的沙,石頭間的水草被晃得亂。
“那些個兔兒精,見了我就像是見了什麽妖魔,竄的那叫一個快,根本抓不到,”夏日裡熱得很,松苓現下泡在水中,聽著將起的夜風,隻覺得舒服,“兔子開慧了就不好玩了,還是這些魚有意思,我聽說這些銀魚夜裡會亮,多抓幾條能當成燈來用,你快去,快去拿竹簍來。”
貪玩的狐狸不知道又從哪裡聽來的謠言,這條溪中銀魚頗多,也不見夜裡亮過。
長離聞言笑出聲來,忍不住揉了揉松苓的發。
“快去快去,”松苓搡著人,“趁著黃昏生火正好看,再晚了這火就不美了。”
長離怔愣住,這話說的他是一個字都沒聽懂,他搖首輕笑,起身拔出陷進軟泥的靴:“我還是頭一次聽說這生火還要分時辰。”
夕陽張開了雲霞,就要墜下去。
“要分要分,”松苓撐著跪坐起來,撩著水把人往遠處趕,“你今日怎的這樣囉裡囉嗦的?趕緊去。”
長離拗不過他,隻得去尋那藏得嚴實的竹簍。
狐狸洞遠了些,再回來時天穹已然泛出一片淺紫,雲擠擠挨挨堆在一起,擁著那輪暖陽。溪邊生了一個火堆,上面支著一個竹架,火舌舔著幾串銀魚,隨風而來的香氣中帶著絲絲焦糊。
也不知松苓從哪搞來的這些東西。
松苓枕著手臂躺在岸邊,尾巴攤開鋪在身後,當真是愜意。長離遠遠瞧著那赤毛依舊打著縷,應當是還沒乾透。
“睡著了?”長離拍了拍人,果然這人的衣裳還濕著,夜色中看不太出來,這晚風一吹,怕是要著涼。
“還沒,”松苓一個挺身坐起來,“不過你也忒慢了點,你再不回來我就真睡著了。”
“那也不能濕著衣裳睡,你從小修來的靈氣就像沒有一樣,護不著身,慣容易著涼。”長離將竹簍扔給松苓,掀了衣袍坐了下來,他抬手撫在松苓肩頭,運氣將人衣裳蒸乾。
一股暖意自肩頭流下,松苓身上濕乎乎的泛著冷,這股暖意帶來的乾爽讓他舒服的眯起了眸子。
“我忘了傳音給你,竹簍不用找了,”他蹭著草皮,慢慢挪到火堆旁,“天都黑了這淺溪還暗著,還沒天上的星星亮,這銀魚壓根不會發光,所以不養了,我把它們烤了,咱倆當晚飯用了吧。”
說著他拿下竹架上的簽子,將一串焦黑的銀魚遞給了長離。
長離接過那串焦黑,簽子都是黑的,蹭了他一手。他垂眸看著那串不見原貌的銀魚,這玩意兒他著實下不了口,他將銀魚拿的遠了些,又抬眸看向松苓,道:“爺爺做了飯了,我來時他還問我要不要留下用飯。”
這意思太明確了些。
“你嫌棄我?”松苓怎可能聽不出,“嫌棄我別吃啊,我長這麽大頭一次給人烤東西吃,就連爺爺都沒嘗過,你還嫌棄我?”
這話不假,長離同松苓一同長大,他年長松苓百余歲,哥哥一樣將人護的很好,別說是生火煮飯,就是丁點的火星他都極少讓松苓碰到。
長離抬手敲了敲松苓額頭,安撫下裝作要炸毛的小狐狸,又將人一條尾巴撈進懷裡,一寸一寸的慢慢蒸乾,他道:“怎麽可能嫌棄,小松苓頭一次給我做吃的,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
音落他咬了一口銀魚,松苓火生的太大,外面焦了裡面還生著,魚腥味頓時充斥滿口,長離隻覺不如回丹穴山去吃蟲子。
倒是松苓的面色緩和了下來,他展顏一笑,倏然跪立起身,膝行著去溪邊,扒著濕泥就開始挖。
尾巴還沒乾,這又浸了水。
這一身衣裳已然看不得,沾了水又裹了泥,天青色被盡數掩蓋了去。長離沒有動,將那一串焦黑啃的只剩下了骨頭,目光從未在松苓身上離開過,他看著松苓身邊的泥逐漸堆成了堆,身前出現了一個深坑。
“挖到了!”松苓驚喜非常,一手撐著坑洞,一手探下深坑,摸出裡面的東西。
深坑被松苓擋著,長離看不見他摸出了什麽,隻聞得一陣清脆聲響,似是有瓷器被松苓捏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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