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年,那年夏天氣比頭年還炎熱,這回余娘子擔心原主在書院裡病倒,便和秋秀才商量自己去縣城照顧孩子一段時間,秋秀才當然不會反對。
“秋秀才當時說小郎君過幾日要參加什麽院試,余娘子想去縣城照顧小郎君幾日,”李老漢細細回憶著那日的情景,“第二日我在清溪村的渡口等著,卻見到秋大夫婦和秋秀才還有余娘子一同出現。”
“這秋大夫婦往日也經常坐你的船?”趙子升突然問道。
李老漢連忙搖頭:“他二人哪會坐我的船,我的船雖便宜些,但不如孫老大的船乾淨舒適。孫老大的船隻渡人,我還會渡貨,村裡誰帶個雞鴨去縣城賣我也渡,所以孫老大的船資比我貴一文錢,秋大夫婦二人往日都是坐孫老大的船。”
秋羲聽了眉頭微挑,孫老大就是他之前找人打聽李老漢消息時找上的那位老船家,秋大夫婦二人既然平日裡享受慣了乾淨的渡船,突然和秋秀才夫妻二人去做渡貨的船,那就有些奇怪了。
“既然這秋大夫婦二人平日不坐你的船,為何那次又坐了?”趙子升適時提出疑問。
“誰知道他二人怎麽想的,這兩夫妻平日裡就愛佔便宜,坐孫老大的船總愛少付船資,”李老漢撓撓頭,道,“那日秋秀才說秋大夫婦二人也想去縣城看他們家大郎,有秋秀才在,這兩人或許是不想付船資才和秋秀才夫妻二人一起坐我的船。”
秋羲微微斂眸,這件事原主的記憶裡是沒有印象的,秋秀當初沒跟他說過秋大夫婦二人也要來縣城。
秋大郎那時才剛進私塾沒幾個月,還是秋老太逼迫秋秀才托關系花錢才送進去的,連參加縣試的能力都沒有,更不用說六月的院試,所以秋大夫婦很可能是臨時決定跟著秋秀才二人去縣城。
秋羲不停地翻看原主的記憶,試圖找出些蛛絲馬跡。
那一年秋大郎才剛進私塾,因著是秋秀才托關系送進去的,秋大平日裡又遊手好閑每個正經進項,全靠從秋秀才手裡拿錢花,秋大郎這個做兒子手裡自然更沒錢,私塾裡的其他學子自然看不上他。
在原主的記憶裡,秋大郎還因為這事跟張春花大吵過一回,這之後秋大郎手裡的錢就多了起來,還能給私塾裡的人請酒擺闊,交上了幾個狐朋狗友,也是從這之後原主在私塾的日子才開始變得艱難。
秋羲原以為秋大郎當時拿到的錢是秋大和張春花從秋老太拿出要的,看來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老伯可還記得他們在船上說過什麽話沒?”秋羲問道。
李老漢連連搖頭:“不曾說話,一路上我看秋秀才臉色不太好,四人都沒說話。”
秋羲眉頭微挑,秋秀才是個軟脾氣,在原主的記憶裡幾乎就沒見秋秀才跟人紅過臉,秋秀才又最是愛重余娘子,那他臉色不好自然是對著剩下兩人。
想到那段時間手裡突然闊綽起來的秋大郎,秋羲隱約已經琢磨出了關鍵。
趙子升折扇在手上一敲,問道:“四人,你隻渡了他們四人?”
李老漢點點頭:“平日裡肯定是要坐滿再走,那日天熱,秋大催著趕路,說秋秀才會把缺錢補給我,我看秋秀才沒反對,所以就隻載著他們四人撐船走了。”李老漢說著聲音有些懊悔,“要是我再等等,船上多坐兩個人說不定就能救下秋秀才和余娘子。”
“秋秀才夫妻二人是如何出事的?”趙子升追問道。
“我在船尾劃船,當時只是聽見秋大媳婦喊了聲‘落水了’,這才發現是於娘子落水了,”李老漢急切道,“我劃船素來平穩,清滄河從清溪村到縣城這一段又風平浪靜,那日更是沒有風浪,當真是不知余娘子為何落水。”
趙子升點點頭,清滄河那一段確實沒什麽遇到風浪的情況。
“余娘子落水後,我連忙停下上前,秋秀才就已經跳下河裡去搭救余娘子,”李老漢懊惱道,“我本想也下去救人,秋大說男女授受不親,秋秀才自己會水,我這才沒下去。”
秋羲撚了撚手指,問題就出在這兒。秋秀才水性極好,原主會浮水也是他教的,余娘子一落水他就下去救人,清滄河那一段水也不深,船家又在船上看著等拉他二人上船,按理說幾乎不會出事才對。
“那最後秋秀才和余娘子為何雙雙溺水?”趙子升皺眉問道。
“是秋大夫婦兩人從中作祟,”李老漢急道,“秋大不讓我下水,但他自己卻下去了,他媳婦說怕翻船,讓我回船尾守好船,她在那兒拉人上來。我當時信了他二人便回了船尾,結果過了一會兒秋大平安上來了,他卻說秋秀才和余娘子已經溺水,我說就算已經溺水也要把秋秀才夫婦的遺體找回來,秋大二人卻嚷著是我害得秋秀才夫婦落水,要我賠錢。”
秋羲看了李老漢一眼,見他的表情不似作假,只不過這話要作為證詞判罰秋大二人卻也勉強。
“秋秀才夫婦的遺體是怎麽找上來的?”趙子升問道。
“是孫老大的船趕上後,兩邊人手幫忙一起打撈的。”李老漢回答道。
趙子升追問道:“所以你當時並沒有看見秋大二人是否有下手殺害秋秀才夫婦?”
“沒看見,”李老漢搖了搖頭,卻又肯定道,“一定是他二人做了手腳,否則秋秀才和余娘子怎麽真的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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