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夢境中醒來,眼前又恢復成了煩心的黑暗。
朝思暮想的人近在咫尺卻看不見,焦躁的情緒翻倍湧上心頭。
謝拾檀順著他的指尖往上攀,五指相扣,徹底緊握住了那隻手,才低低回了一聲,嗓音發啞:“嗯。”
從進入秘境的一刻起,他就知曉這是在幻境裡。
被夢魅施術得逞,只是順勢而為。
他想進入夢境裡,看清楚身邊的人究竟是何面目,即使他心中早有揣測。
本以為看一眼就能滿足,可人到底孽性難改,永遠貪得無厭。
因為白綾的遮擋,溪蘭燼看不見謝拾檀的眼神,是以也摸不透他此時的心情,聽到他的回應,隻覺得天都塌了。
天哪,我們莫得感情的小謝居然在害怕!
溪蘭燼回握住謝拾檀的手,順了順他的背,語調放得很輕,憐惜且溫和:“別怕,只是一場夢而已,現在夢已經醒啦。”
謝拾檀靜默片刻,點頭,重複他的話:“夢已經醒了。”
溪蘭燼彎彎眼:“小謝是做什麽噩夢了嗎?”
的確是一場噩夢。
謝拾檀的嘴唇動了動:“我可以抱抱你嗎?”
溪蘭燼瞳孔震顫。
天哪,小謝是在向他撒嬌嗎!
看來是真的被噩夢嚇得不輕啊。
這個年紀的小孩兒都叛逆,平時冷漠著張臭臉,沒想到害怕了還是想和信任的人撒嬌嘛。
溪蘭燼被自己冒出的念頭取悅到了,大大方方地張開手,十分慈和:“當然可以,抱抱抱。”
只是他還沒動作,身邊的少年就低俯下身,一把將他緊緊抱進了懷裡。
那是個十分緊密的擁抱,幽幽冷香撲鼻而來,身體每一寸都嚴絲合縫緊貼到一處,幾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聲。
太親密了點。
溪蘭燼有點暈乎,模糊感覺,這不像是個求安慰撒嬌性質的擁抱,倒像是那種局促不安、又充滿佔有欲的擁抱,或許還要更複雜點。
非要類比的話,就像個差點丟失了心愛的洋娃娃的小姑娘,緊抱著自己的娃娃,不願意再給旁人看一眼,生怕再將他弄丟。
片晌,一陣窸窣聲過後,溪蘭燼感覺到小謝偏了偏頭,將下頜抵在了他的腦袋上,輕輕蹭了蹭。
這個習慣性的動作讓他捕捉到幾絲微妙的熟悉。
好像在夢境裡是,那個披著小謝的皮假扮謝拾檀的冒牌貨,也喜歡這麽抱他來著……?
是、是夢魅把小謝的習慣也拚湊上去了吧。
可是小謝從前也沒抱過他。
別說沒抱過,連碰一下手都要生氣,非常冰清玉潔的大小姐脾氣……
腦子裡閃過幾個模糊的念頭,不等溪蘭燼明確地捕捉到,耳邊就傳來白玉星怎怎乎乎的聲音,腳步聲由遠及近:“嚇死我了嚇死我了,夢到我師尊師兄我哥都變成了鬼,被一萬隻鬼猛追,差點醒不來……咦,談道友,謝道友,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溪蘭燼猝然回神,頓感頭皮發麻,他是不是被夢魅影響到了?剛剛思考的方向也太危險了。
他掙了一下,想從謝拾檀懷裡出去,沒想到小謝還是不放手。
夢裡的謝拾檀也是這樣。
溪蘭燼局促地捏緊了衣角,小聲商量:“小謝,有人看著呢,先放開我好不好?”
謝拾檀抿了抿唇,不太情願地松開他,但手依舊抓著他的手不放,一張俏臉上沒有表情,非常冷漠地黏人。
那股詭異的熟悉感又冒了上來,溪蘭燼舔了舔發乾的唇瓣,決定轉移注意力,給謝拾檀說件有趣的事:“對了,小謝,我還沒來及和你說,夢魅給我編了個很荒唐的夢,在我夢裡,你居然是謝仙尊哈哈哈!”
白玉星正好湊過來,聽到這一句,不知道怎麽也被戳到了笑點,跟著樂起來:“哈哈哈哈這夢魅怎麽回事啊!”
倆人在謝拾檀的冷臉前樂了一陣,笑聲慢慢減弱,白玉星感覺身邊好似有股寒氣,茫然地轉過頭:“謝道友,你怎麽不笑啊?不好笑嗎?在談道友的夢裡,你居然變成謝仙尊了誒!”
溪蘭燼樂不可支的:“他不笑,是生性不愛笑,小白你就別理他啦。”
謝拾檀捏了捏他的手指,沒什麽表情:“很好笑?”
溪蘭燼隱約嗅到一絲危險,趕緊擺手:“不好笑不好笑。”
想了一下,又補充:“謝仙尊哪有我們小謝好看呢。”
他這麽一說,謝拾檀眉宇間倒似多了絲啼笑皆非的無奈。
手指又被捏了一下,少年只是簡單應了聲:“嗯。”
你開心就好。
看小謝不像之前那樣精神緊張了,想來被成功分散開了注意力,溪蘭燼功成身退,想把自己的手也抽回來。
抽了兩下,活像被鐵鉗住了,動彈不得。
溪蘭燼隻得提醒:“小謝,手。”
“寒花生長到現在,發絲作繩已無作用了。”謝拾檀神色自若,“牽著,你能好受些。”
“可是……”
溪蘭燼還想說話,就被打斷了。
“一時半刻,無所妨害。”謝拾檀偏頭,轉向蒙蒙然的白玉星的方向,又略微垂下頭,“還是說,你不想讓我幫你,而想讓旁人?”
語氣很平淡,但落到耳朵裡,就不是那麽回事了,莫名叫人不忍,好像拒絕了就是鐵石心腸的禽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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