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魅難不成想勒死他啊?
聽到他的聲音,腰間的力道才微微松了點,溪蘭燼得以抬起腦袋呼吸,抬眸時不小心撞進謝拾檀的眼底,依稀可見他眼底的紅,盯著他的神色像是開心,又像是難過。
溪蘭燼沒來由地感覺那些情緒有些刺眼,下意識別開頭,努力推開謝拾檀:“咱倆又不熟,上來就抱不合適吧,謝仙尊。”
話剛說完,腰間又一緊,勒得他眼前一黑。
謝拾檀嗓音微啞,低聲開了口:“不熟?”
溪蘭燼還不知道夢裡他和謝拾檀的關系是個什麽設定,連忙補救:“熟,熟得很,你能先放開我嗎?我真要喘不過氣了。”
謝拾檀沉默片刻,極其不情願地松開了一隻手。
另一隻手依舊摁著他,非要把他抱著。
好吧。溪蘭燼樂觀地想,至少放開了一隻手,比方才要好點了。
情勢已經洞明,優勢在我,就看看這個假謝拾檀接下來想做什麽。
他等了一會兒,謝拾檀卻只是安靜地抱著他,什麽都沒做。
明明這個人看上去很冷,懷裡卻很溫暖,溪蘭燼本來就又累又困,不知不覺就有些犯迷糊,眼皮發酸,不住地往下眨。
好困,夢魅的陰謀難不成是把他弄得睡過去,趁機吃掉他?
溪蘭燼努力睜開眼,保持清醒。
謝拾檀察覺到他的困倦,眼皮低掠下來:“乏了便睡。”
“不行……”溪蘭燼越來越迷糊,無意識呢喃,“你會吃掉我的。”
糟了,怎麽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溪蘭燼心頭一緊,生怕夢魅當場化出原形撕破臉皮。
然而等待半晌,頭頂卻只是傳來聲輕輕的笑。
像根漂浮在半空中的羽毛,輕飄飄掠過心口,搔得人心口發癢。
然而等溪蘭燼趕忙抬頭,謝拾檀的笑意已經吝嗇地收了回去,只是再開口時,天生偏冷的聲線竟似多了幾分溫和:“不會。”
頓了頓,又道:“暫時不會。”
雪白的袖子在眼前揮過。
“好好休息一會兒。”
止不住的困意漫上心頭,溪蘭燼心口颼颼發涼。
暫時不會。
看吧,他就知道,這個假謝拾檀會吃了他!
可是他實在抵抗不住那陣困意,意識一黑,便被迫陷入了香甜的昏黑中。
隨著夢境主人暫時失去意識,夢裡的時間也停止了流逝,外面巡防的修士的動作停滯不前,保持著上一瞬的姿勢。
謝拾檀隨意往外瞥了一眼。
尋常人中了夢魅的術,陷入昏蒙之中,分辨不清現實與虛妄,夢中的許多細微末節會是模糊的。
溪蘭燼的夢境卻無比詳實,無論是華麗大殿的每一塊磚瓦,還是寢宮外巡查修士的五官。
他的神魂強韌至此,清晰地複刻了當年的往事。
謝拾檀重新垂下眼,貪戀地流連在懷裡的睡容上,描摹著每一寸細節。
似乎是這個姿勢睡著不太舒服,溪蘭燼偏了偏腦袋,鬢旁火紅的赤珠晃了晃,垂了下來。
原來在藥谷那晚,蹭過他指尖的冰涼物事是這個。
“為什麽會夢到這件事?”
謝拾檀目不轉睛地望著他,低聲問:“夢魅挖掘的,應當是夢境主人最深刻的記憶。”
要麽是最開心的,要麽是最痛苦的。
他像是在問昏睡中的溪蘭燼。
然而本來空曠一片的前方卻忽然扭曲了一下,一隻羽毛斑斕、似鳥又似雞的妖獸砰地掉落下來,腦袋低伏著,貼在地上,瑟瑟發著抖,艱難地吱吱叫,眼底淚花團團轉。
聽到他的問話,夢魅忙不迭地點頭應聲,示意他說得對。
夢魅一族從出生起,身體便很孱弱,就算是最厲害的夢魅,面對面時也打不過煉氣期的修士,所以它們輕易不會現出本體。
與之相反的是,身體孱弱的夢魅,天生神魂強大,術法也與神魂息息相關。
一般情況下,都是夢魅拿捏夢境主,戲耍魅惑對方,再在境主失去防備心,不慎之時,一口吞掉美味的神魂。
但若情況反過來,境主的神魂比夢魅強大,任人宰割的就是夢魅了。
夢魅完全沒想到,一群築基期的小修士裡,居然會有兩個來路不明、境界強大到無法探知的存在。
其中一個雖然無意識,但強悍的神魂底子在那裡,它完全無處下手,甚至連停止夢境的機會都沒有,只能等著這個夢境主自己夢醒。
另一個的神魂就更可怕了,甚至能直接捏碎它編造出的夢境,再跨入他人的夢境中。
早知如此,它根本不會對這些人出手,跪下來磕破頭求他們快走還差不多!
謝拾檀瞥了眼戰戰兢兢的夢魅,沒有下殺手,任由夢魅又躲了起來。
他還需要夢魅再維持一會兒這場夢。
醒來之後,他就看不見溪蘭燼了。
他伸手,撥開垂墜到溪蘭燼唇邊的赤珠,觸碰到指尖的濕潤柔軟,眸色愈深,停頓良久,才並著那縷編發,撚著那顆赤珠,拂回了他的鬢旁。
溪蘭燼這一覺睡得甚是香甜,筋骨酥軟通體舒泰,醒來時甚至準備抻個懶覺,再睡個回籠覺。
直到他抻懶腰時不小心一腳踢到了身邊的人。
過於松懈的意識陡然收緊,昏睡過去前的記憶重新浮現在腦海裡,溪蘭燼嚇得夠嗆,猛地睜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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