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拾檀最後還是沒能阻止溪蘭燼入陣,他抬起手還沒拉住溪蘭燼,溪蘭燼已經化作一道輕風,直接入了誅魔陣中。
謝拾檀隻好跟上去,望著溪蘭燼的背影,舉起了劍。
他不會讓溪蘭燼受傷的。
溪蘭燼與謝拾檀是千萬年來罕見的天才,不過一兩百歲,已登臨無數人參悟幾年前也跨不去的合體期,倆人又不懼魔祖汙染神魂,合力對付魔祖,比想象中要順利。
他們在大陣裡困了十三天。
第一天的白日,溪蘭燼就將魔祖誅殺在了劍下。
但不等他高興,幾息之後,魔祖就又復活了。
第二天,謝拾檀將魔祖斬殺,一分為二。
片刻之後,魔祖又完好無損地出現在兩人面前,露出嘲諷的笑意。
第三日,倆人合力將魔祖釘死封印在堅冰中。
晚上,魔祖從容地從堅冰裡走出來,歪頭笑得愈發開心:“還有什麽好玩的嗎?”
……
在與魔祖的交戰中,謝拾檀一直若有似無地護著溪蘭燼,溪蘭燼沒受什麽傷,他卻已經遍體鱗傷。
溪蘭燼眼眶都紅了:“謝卿卿,你再這樣我會生氣的。”
謝拾檀語氣很平靜:“我身懷天狼血脈,體質比你好許多,傷由我受,好得更快。”
溪蘭燼被他這個看上去仿佛很有道理似的論調氣得不輕。
整整十三日,倆人嘗試了無數種方式殺死魔祖。
但都無一失敗了。
溪蘭燼終於明白了。
魔祖是不如他們二人合力強,但他們殺不死魔祖,也無法將魔祖封印住。
他想起了許多事,隱約理解了自己的命劫為何。
包括謝拾檀都不知曉,他與魔祖其實曾是舊識。
在他墜入萬魔淵的那些歲月,陪伴他的除了那些老魔頭外,還有一個人……或者說不是人。
溪蘭燼渾身的骨頭筋脈重塑成功不久後,因為曾經粉身碎骨般的傷,連站立起來都很困難,更別說像尋常人一般行走。
那時老魔頭們還沒太把他放在心上,每天都叫溪蘭燼扒拉著岩壁走幾個時辰,用以恢復。
至於會不會遇到危險,他們那時候懶得考慮。
不用老魔頭們逼迫,溪蘭燼也知道,他必須重新站起來,否則他就廢了。
幼小的溪蘭燼咬著牙,在暗無天日的淵底扶著冰冷的岩壁,一步一步朝前走著,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在疼痛,比起單純的疼,更難受的是骨縫愈合間的酸疼與細癢感,像是被螞蟻爬遍了身體。
那樣的感受,換個意志堅定的成年人都不太受得了,溪蘭燼卻奇跡般地撐了下來。
他要報仇。
曾經漫山遍野到處亂跑的輕快身子變得無比沉重,溪蘭燼走幾步就得停下來喘口氣,渾身的汗幾乎浸透了衣物。
他埋著頭,不知不覺走了很久,回過頭,才發現離老魔頭們待的地方不知道有多遠。
溪蘭燼知道這淵底危險,他只有待在老魔頭們身邊才算安全,趕緊想要走回去時,耳邊忽然傳來道好奇的聲音。
“你在做什麽?”
溪蘭燼猛然抬頭,聲音是從不遠處黑霧般的朦朧深處傳來的,但是他卻沒有看到人影。
萬魔淵下有許多非人的東西,任何東西現在都能將溪蘭燼一口吞了,溪蘭燼謹慎地盯著那片黑霧,慢慢向後退去。
黑霧也沒有追逐他,但溪蘭燼能感覺到,裡面的東西在觀察他。
那是溪蘭燼和尚未有完整意識與形態的魔祖第一次遇到。
第二次遇到時,是在不久之後,溪蘭燼已經緩緩恢復到能正常走路了,開始連續跑起來。
然後他又遇到了那片黑霧,黑霧中的聲音十分驚喜:“啊,你來了。”
這次黑霧裡的東西有了模糊的輪廓,和是一個和溪蘭燼身高相近的孩童,向他走來時,模仿著溪蘭燼之前的步態,走得陌生而艱難。
溪蘭燼看了一眼,感覺不太對勁,轉頭拔腿就跑。
第三次遇到的時候,那個東西模仿著他,學會了奔跑。
黑霧迅速靠近了溪蘭燼,卻只是在他身邊轉悠,沒有傷害他,模糊中看不清黑霧中的小男孩長什麽模樣。
三次遇到都沒有被傷害,這讓溪蘭燼降下了一點防備心,眨巴眨巴眼睛,第一次朝黑霧裡的東西伸出了手,小小的手掌裡,躺著幾串紅色的小果果。
是青羽老魔頭不知道打哪兒摘來給他吃的,果子裡靈氣充沛,還甜滋滋的,老魔頭廢了老大勁摘來,理由是看溪蘭燼瘦不拉幾的,怕以後吃他會硌牙,讓他多吃點。
黑霧裡的東西疑惑地看了會兒,試探著伸出手。
那是只和普通小孩一樣的白嫩小手,只是動作極為笨拙,像是不知道如何控制五指,廢了很大的勁,才把小果子從溪蘭燼手心裡拿走,放進了口中,品嘗到了那個味道。
它不知道怎麽描述那個味道,也說不出感覺好與不好,疑惑地問:“這是什麽?”
溪蘭燼彎彎眼:“是好吃的。”
黑霧裡的東西點了下頭,這叫好吃的。
於是在下一次遇到的時候,黑霧裡探出的一雙小手裡,滿滿的一大捧,全是那樣的紅色小果子。
“好吃的,你吃。”黑霧裡的聲音說,“吃了,陪我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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