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拾檀心口的那道傷痕很深,溪蘭燼幾乎可以想象出,那根枯朽的鳳凰木被以多大的力道深深地刺進去,又因為愈合得太快,而不停重複。
什麽就是損耗些許修為!
怪不得仇認琅顧左右言他,怪不得謝拾檀不讓他在旁邊看著。
溪蘭燼不止手指在發抖,他渾身都在輕微發抖,窒悶得幾乎喘不過來氣。
一半是因為感同身受的心疼與擔憂,另一半則是氣的。
之前在血海中被阻擋的火氣加上現在的火氣,溪蘭燼火大得簡直想立刻把謝拾檀抓回魔宮關起來。
“瞞著我用心頭血養鳳凰木,自己一個人偷偷受傷不告訴我。”溪蘭燼咬牙切齒,“謝拾檀,你真是……越發學得好了。”
謝拾檀原本有三分心虛,聽到這句話,眉心一蹙,嗓音微沉:“難道你沒做過嗎。”
溪蘭燼從來沒對謝拾檀這麽火大過,以為他在說之前他冒險把玄水尊者放進識海的事:“我們在說的是你的事,又不是我的,況且這兩件事又不能相提並論。”
“怎麽就不能?”謝拾檀攏起衣袍,冷冷道,“我流的血是血,你流的就不是了?”
“你還敢說這個!”溪蘭燼一想到謝拾檀心口處那道觸目驚心的傷痕,心口就不斷緊縮,“誰教你的這樣!”
謝拾檀倏地瞪向他,眼底浮現出幾縷紅血絲,吐出一個字:“你。”
少時他們接師門任務出去斬妖除魔,遇到遠超任務卷軸的獸王,溪蘭燼的第一反應就是偷偷將唯一一張傳送符貼到他身上,將他傳送走,獨自面對那隻獸王。
後來誅殺魔祖,溪蘭燼又用了同樣的一招。
活下來未必比死去要好受。
渡水劍刺進溪蘭燼的心口那一瞬間,他的世界也變成了那片蒼莽的雪原。
與之相反的是,雪原因溪蘭燼的隕落而複現生機,他心頭的那簇火卻消寂了。
五百年。
每一日,每一日,他的眼前都會浮現溪蘭燼染血的面孔,他總是一副溫柔體貼的面孔,但無論對自己、對敵人還是對友人,都無比的殘忍。
而今溪蘭燼竟然還敢在他面前又再次做那樣的事。
溪蘭燼愣了一下,他做事坦坦蕩蕩,從來無懼無畏,唯一問心有愧的,便是當初暗中給謝拾檀下咒,控制他了卻自己一事。
他對謝拾檀始終心懷愧疚,迎著那道薄雪般冰冷又易碎的眼神,忽然就磕巴了下:“你、你怎麽還翻舊帳,那些事……”
倆人正爭執著,下方浣辛城的魔眾見魔祖似乎真的被消滅了,撤掉大陣,興奮地呼喊起來:“溪少主又一次誅殺了魔祖!”
“今日還選什麽魔尊,溪少主便是魔尊,有誰不服?”
“魔尊大人必能引領魔門重複榮光!”
隨著最開始的呼聲,擁護溪蘭燼為魔尊的聲音越來越大,一浪大過一浪,溪蘭燼跟謝拾檀的吵架被迫中斷,生著悶氣不看謝拾檀,只能提了一口氣,先壓下那股惡氣,偏過臉不看謝拾檀,先把下面吵得他頭疼的事解決了。
謝拾檀也閉上了嘴,悶聲不吭地跟在他身邊,臉色冷若冰霜,看上去不高興極了。
溪蘭燼憋著悶氣,一點也不想哄人了。
他自己都還惱火著,謝拾檀還好意思跟他吵!
溪蘭燼迎著滿成魔修狂熱的呼喊著,落到解明沉身邊,剛想開口讓解明沉把這些人的熱情壓一壓,解明沉就砰地一聲,單膝跪在了溪蘭燼面前。
解明沉深深地拜伏下去,聲音比在場所有人都要大:“恭迎魔尊歸來!”
溪蘭燼猝不及防的,錯愕不已:“你……”
解明沉吼得更大聲了:“解明沉願為魔尊馬前卒!”
溪蘭燼拳頭硬了:“……”
就在魔門其余五宗來到浣辛城前,溪蘭燼跟解明沉明確說過,他對魔尊的位置沒什麽興趣,等解決了卓異慢帶來的麻煩,他就準備離開了,不會在浣辛城多待,至於以後還回不回來,過後再說。
哪知道五百年過去,不僅謝拾檀,連解明沉都有心眼子了,表面上答應得他好好的,現在給他來這出!
卓異慢一死,解明沉又成為了剩余五位魔君中實力最強的那個。
溪蘭燼曾是魔門第一人,如今才剛回歸,又解決了魔祖帶來的危機,坐上魔尊這個位置當之無愧。
現在解明沉都主動跪下認魔尊了,整個浣辛城的魔修也都在呼喊溪蘭燼的名字,其余四個魔君當年也算是溪蘭燼的下屬,面面相覷了一陣後,開始有人站出來,隨著解明沉跪下:“恭迎魔尊。”
其他魔君也在掙扎之後,陸陸續續跪下:“恭迎魔尊。”
後面無數的魔修跪拜,齊齊高呼:“恭迎溪魔尊!”
除了溪蘭燼和謝拾檀外,浣辛城所有魔修都跪拜了下來。
大勢所趨,溪蘭燼不得不忍住當眾踹解明沉兩腳的衝動,按了下眉心,暫且應下來:“……都起來吧。”
解明沉嘿嘿傻笑著站起身,他倒不是故意耍心眼,而是發自內心的覺得,除了溪蘭燼外,全天下的人都是傻子,自然也就只有溪蘭燼配坐上這個位置。
包括他自己也不配。
所以就自然而然地推舉溪蘭燼了。
溪蘭燼看解明沉那副傻笑的樣子就更想揍人了,深吸了口氣:“行了,剩下的殘局你自己收拾,把魔宮裡的醫修叫到我寢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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