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這間屋,溪蘭燼乾脆用神識掃了一圈,發現在神識掃蕩范圍之內,每家每戶都是這樣的情況。
每個人都陷入睡夢中,做著美夢,對外界發生的事毫無所覺。
現在可是大白日,並非深夜。
路過城中的茶樓酒館時,溪蘭燼發現裡面的食客與店員的情況也是差不多,東倒西歪地倒在地上、趴在桌上,睡得人事不省。
溪蘭燼對這樣的情況感到了幾分熟悉。
他站在空蕩蕩的大街上,轉頭問謝拾檀:“小謝,你覺不覺得,他們這樣子,和解明沉被暗算後陷入舊夢的樣子有些相似?”
謝拾檀也想到了:“的確相似。”
先不說一整座城的人都陷入了睡夢中,澹月宗那邊的人竟然沒有察覺,沒派人來解決嗎?
溪蘭燼搖搖頭,決定先看看是否和他的猜想一致,跨步走進酒樓中,兩指一並,輕輕點到一個酒客的額頭上。
凡人的神魂比修士的脆弱太多,他只是方才靠近,就看到了這個酒客夢裡的內容。
這個來酒樓買醉的酒客,在夢裡與病逝的妻子重遇了。
他戒掉了酒,和妻子住在一間農舍裡,膝下小兒已經能跑能跳,叫著他阿爹,他與妻子坐著剝豆,笑看著孩子在草地上打滾。
溪蘭燼頓了頓,指尖又移到旁邊一個老者頭上,許多畫面又湧入他腦中。
白白耗費了青春時光的老者夢到自己回到了少年時,鮮衣怒馬,呼朋引伴,桂花載酒。
下一個,是因賭博而輸光身家的人,夢到自己回到賭桌前,贏了大錢,曾經贏了他的人現在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再下一個,是辜負了愛人的浪子,夢到自己洗心革面,重新得到機會,改變了與愛人的結局。
和困住解明沉的手法不太一樣,困住這些凡人的,是一個個虛幻的美夢。
和猜想中的大差不差。
溪蘭燼收回手,沒有因為猜到了施術人的手法感到高興,眉心反倒皺得愈緊:“這城中少說也有幾萬人,我們不可能挨個將他們喚醒。”
謝拾檀沉吟了一下,緩緩道:“所以施法之人,也不可能是挨個讓他們陷入沉睡的。”
溪蘭燼被他一句話點醒,眼睛一亮:“對哦。”
這麽大規模的術法,必然會有一個關鍵的法器才能施行,他們只需要找到那個法器,揪出躲在背後的施術人,就能喚醒城中的居民了。
謝拾檀看他瞬間明白過來,嘴角微微彎了一下,又看了眼倒了滿地的人:“蘭燼,你覺得施術者的目的是什麽?”
解明沉被暗算陷入沉睡,是玄水尊者和卓異慢為了不費力氣地奪走魔宮、奪舍解明沉。
但這些被施術的,只是普通人。
提到這個,溪蘭燼的笑容一斂:“若是我沒猜錯,應當是為了獻祭。”
和玄水尊者為了將魔祖從萬魔淵中召喚出來,屠殺數十萬人的手段類似,在魔門的術法中,讓被獻祭者死於虛幻的睡夢中,是以生魂活祭的一種。
這麽多的生魂活祭,除了加速魔祖徹底複蘇外,溪蘭燼想不到別的可能。
“是澹月宗的人?”溪蘭燼望了眼遠處飄渺的仙山,“某些人已經喪心病狂到這個地步了?”
澹月宗不至於上下都參與了復活魔祖這個危險的計劃,在自己的地盤搞這種事,就不怕暴露嗎?
謝拾檀沉默了下:“這裡應當是他們最後的選擇。”
除了澹月洲外,只要有人煙的地方,就遍布著千裡順風行的眼線,修真界無論發生什麽風吹草動,都會立刻被傳出去。
溪蘭燼和謝拾檀在浣辛城的消息,應該已經傳到正道這邊了。
當時千裡順風行卻沒有立即傳出類似“溪少主復活”“謝仙尊與溪少主卿卿我我入魔宮”這類消息,應該引起了一些人的警覺,知道千裡順風行大概是站在溪蘭燼這邊的了。
溪蘭燼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我方才已經用神識將城裡搜了一圈了,按理說這種法術,施術人應當就在附近才對,但沒找到他的蹤跡。”
要是找不到施術人的話,就只能挨個喚醒城中的人了,否則這些人會無聲無息地在睡夢中化為養料,恐怕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謝拾檀正想說話,不遠處忽然傳來了片腳步聲和談話聲:“師兄,我又困了……”
“我們走不出城去,也無法上報長老,這可怎麽辦?”
“哎喲,我要是再睡著,你就狠狠擰我一把,千萬別讓我再睡過去了。”
“師兄不是說前頭好像來人了嗎,說不定是長老他們發現異常了呢!”
“哈欠,我在這兒……快把我這輩子沒睡過的覺都補上了……”
對話聲軟綿綿的,帶著初醒的乏意。
溪蘭燼聽出是幾個少年的聲音,琢磨了下,沒有隱藏身形,反倒朝著那邊行去:“小謝,我先過去看一眼。”
下一瞬,溪蘭燼就出現在了聲音傳來的地方,瞅見了幾個搖搖欲墜、互相搭著彼此才不至於摔倒的少年人,都穿著澹月宗仙氣十足的白色道袍,一個個眼含熱淚,都是困的,像是下一秒就會直接困到昏厥過去。
溪蘭燼驟然出現在他們面前,他們還沒反應過來,腳步一頓,腦子裡一團漿糊地瞅了溪蘭燼好半晌,才面面相覷地嘀咕:“這大白天的,怎麽還有紅衣豔鬼出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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