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拾檀這回沒把他抓回來,站在原地看他慌慌張張的,連鞋子都忘了穿,雪白的腳踝上,一隻綴著鈴鐺的黑環若隱若現。
他眸色深深的,淡定地開口提醒:“山頂有溫泉。”
溪蘭燼短促地應了聲“嗯”,拉開門躥出去,溜之大吉。
溪蘭燼其實很想直接跑回外院,但不沐浴一番又不行。
就算能用潔淨術清潔身體,心理上也很難接受。
跨出門停頓了片刻後,他還是老實地往山頂的溫泉去了。
妄生仙尊的面子大,江浸月竟然是特地獨辟出個山頭給謝拾檀暫居,山上一個人也沒留,很識趣地不打擾謝拾檀清淨。
所以溪蘭燼也得以松了口氣,至少不會撞見人。
山上果然有一眼溫泉,溪蘭燼把衣服脫了,下了溫泉就直接把整個人沉下去,多少有點鬱悶。
這具身體不是傀儡人偶嗎,怎麽連這也能做出來。
他伸手按到心口的位置,能感受到穩定的心跳。
這具身體的存在,連謝拾檀都不知道……也不曉得有沒有其他人知道。
溪蘭燼咕嚕嚕地沉到最底下,放松四肢,由著水托著自己,睜開眼望著扭曲波蕩的水面,微微出神。
如果能快點想起來就好了。
他腦中的黑氣和魔祖大概脫不了關系,魔祖這樣做有什麽意義?
他正亂七八糟想著,視線裡忽然出現了一抹如雪的白衣,謝拾檀的身影出現在溫泉邊,低頭望過來,倆人的視線隔著水面交織了幾秒,他看到謝拾檀的臉色像是變了變,隨即就聽噗通一聲,那道身影瞬間放大,溪蘭燼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托抱著竄出了水面。
溪蘭燼人都蒙了:“小謝,幹什麽呀?”
聽到溪蘭燼說話,謝拾檀才稍微冷靜下來:“……見你遲遲不回,過來看看。”
結果過來一低頭,就看到溪蘭燼一動不動地沉在水底。
這喚起了一些並不美好的回憶,那一瞬間謝拾檀腦子裡都是空白的。
溪蘭燼從謝拾檀緊繃的臉色中明白了他的意思,愣了下後,也不羞憤了,噗地笑出來:“哈哈哈,小謝,你不會以為我想淹死我自己吧?”
謝拾檀抿了抿唇。
他陡然扎進水裡,渾身濕漉漉的,一頭柔順漂亮的銀發貼在身上,連長長的眼睫毛上都掛著水珠。
溪蘭燼瞅著他,莫名感覺他像隻被打濕的小狗。
謝拾檀眨了下眼,那滴水珠無聲墜落水池中,但更多的水珠沾濕了他的雙唇,從臉側滑落,匯聚在他下頜出,淌過清晰顯眼的喉結。
當真是清水出芙蓉。
溪蘭燼喉間一緊,陡然間就不知道該看哪裡了,乾巴巴地咽了口唾沫,心虛地抬手拍拍謝拾檀的肩:“我很惜命的。”
謝拾檀的眸光轉到他臉上,聲音聽不出是什麽意思:“但願如此。”
溪蘭燼當然很惜命,主要是他很怕痛的。
他本來就是個樂觀的人,鮮少記掛煩心的事,謝拾檀鬧的這一出烏龍,把他還殘留的幾分害羞又抹消了點,他本來還想順著再調侃謝拾檀兩句,爭取回到上風。
剛開口,就後知後覺地發現,他什麽衣服都沒穿。
方才一時緊急,現在回過神來,多少有點說不清的旖旎。
溪蘭燼剛膨脹起來的氣勢又沒了,耳垂立刻發起燙,嘩啦一聲又鑽回水底,羞惱道:“你先出去!”
謝拾檀停頓了下,倒也沒有不君子到那個份上,嗯了一聲,從溫泉裡出去了。
他也沒回頭,往外走的時候,身上騰出一股白霧,不過眨眼間,從頭到腳都乾透了:“我出去一趟。”
水底下遙遙傳來溪蘭燼的聲音:“去哪兒啊?”
謝拾檀:“找江浸月。”
算個帳。
溪蘭燼沉在水下,聽著謝拾檀大概是真走了,才又冒出來,長長地歎了口氣。
都怪江浸月那張嘴,胡說八道一氣,導致他現在看到謝拾檀有什麽舉止,就會禁不住地產生一點其他的聯想。
不行,謝拾檀對他的評價那麽高,覺得他是世上最好的人,他怎麽能受江浸月的干擾,對謝拾檀產生那些奇怪的想法呢?
讓謝拾檀知道,對他的評價就會改觀了吧。
溪蘭燼默默自我譴責了會兒,泡得皮膚都發紅了,才爬到岸上,換了身裡面的衣裳,披上外袍往山下走。
下了山,溪蘭燼避開其他人,去了趟外院,想找謝熹道個別——他身體出的毛病,得去牽絲門找專業的人士看看,大概得離開折樂門了。
但是推開門進了屋,卻沒見到人。
溪蘭燼兩天沒回來,屋裡空蕩蕩的,陳設和他離開前竟然是一模一樣的,絲毫未改,甚至彌漫著一種幾日無人居住的空寂感。
仿佛從他離開後,就沒人回來住過了。
溪蘭燼盯著桌上的半盞殘茶,生出絲狐疑。
謝熹這兩日都沒回來嗎?那他在哪裡?
他關上門,不再刻意避著人,用幻化術把臉捏了下,去找人問謝熹的下落。
從寒花和不燼花被拔除後,溪蘭燼的修為蹭蹭蹭漲得飛快,已經金丹中期了,他不想被發現時,外院的弟子們自然發現不了,他想被人發現時,這群弟子才看到溪蘭燼。
頓時一陣轟動。
溪蘭燼是誰啊,是傳聞中的妄生仙尊主動收的第一個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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