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至此,季懷真意識到什麽,看著瀛禾,狡黠試探道:“若陸拾遺和你夷戎皇子沒有成親,沒有這層身份,他就非死不可,你留著這身份,是要保他一命,你打算逼著陸拾遺做什麽事情?不過他都傻了,就算你有所打算,也不得不放棄了吧。”
他笑得有些惡毒,有些幸災樂禍。
“季大人……”瀛禾暗含警告地看了過來,語氣神情中充滿威壓,直直盯著季懷真,沉聲道,“其余條件我都可以答應你,唯獨這一條不行。”
“好吧,既然你願意被自己親弟弟戴綠帽子,也行,左右我是不介意的。”
既試探到想要的消息,季懷真當即見好就收,略一沉思,又讓步道:“那就這樣說定了,等那人一死,我就帶燕遲走,保證讓他不同你爭。”
瀛禾玩味一笑:“此事若做得,那季大人可真就是遺臭萬年了。”
季懷真隻笑,不說話,心想他在臨安,在萬民面前衝韃靼人的那一跪,也早就是了。
二人相視一笑,繼而分開。
當天晚上, 季懷真親自下廚,給燕遲與白雪把筍給做了,飯還未吃完,就迎來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訪客——陸錚。
季懷真笑容盡收,大概猜到這等關頭陸錚來找他做些什麽,思襯半天,才應和下來,趁著燕遲去刷碗的功夫,派白雪去回話道:“你告訴他,他出現在這裡太過顯眼,瀛禾已答應將芳菲盡閣交還於我,重新開業的那天,大齊百官必定前來拜賀,讓陸錚也來,我會找機會同他私下會面。”
他語氣一頓,神色又冷下來,沉聲道:“再告訴他,我此次回來,不是來當救世主的,他若不能為我所用,那便算了。”
翌日一早,瀛禾便避開眾人,帶著陸拾遺搬出了季宅。燕遲則請了許大夫過來,給季懷真看病調養身體。
接下來幾天,二人各自忙碌。
燕遲聲勢正高,起來拜訪的人絡繹不絕,他雖推掉些許,可那些跟著來上京的有勢力有軍功的宗族卻是不得不見,如此幾天下來,與季懷真只有晚上才有功夫單獨膩在一起,還時不時要防著阿全來鬧人。
瀛禾一搬出去,季懷真與燕遲就試著秘密差白雪將阿全送到安全之處,然而瀛禾人雖走了,對此處的監督卻不松懈,以保護之名,派了不少人駐守在此,對季懷真的行動雖未加限制,然而卻是不許阿全出府。
二人一時未能得手,好在對方現在也沒有要拿阿全開刀的意思。
瀛禾的心思已昭然若揭,本以為回到上京後等著的是一場狂風驟雨,誰知對方卻按兵不動。不止不動,連阿全的事情也不再過問,隻把武昭帝帶走,每日處理公務,遇到不熟悉之處時,便去問一問陸錚與那些從臨安來的齊人大官。
不少人前來試探燕遲口風,旁敲側擊著想要打聽蘇合臨終前的旨意,燕遲卻對此閉口不談。
大半個月後,上京的芳菲盡閣又開了。
陸錚果然前來,見到季懷真的第一眼,便直直跪下,一如兩年前季懷真帶人去陸府抄家的那一晚。
數月不見,陸錚一頭灰白交雜的須發已盡數發白,他用力給季懷真磕頭,涕泗橫流道:“求季大人救一救愛子……瀛禾雖留他一命,可他打的那些算盤,想要拾遺做的那些事,著實是要他的命,若成了,還不如殺了他, 你讓他下半輩子如何活下去。”
季懷真不吭聲,隻覺好笑,心想他巴不得陸拾遺立刻就死了,還管他下半輩子如何活?真把他季懷真當成救命的菩薩不成。
他居高臨下地打量著陸錚,隻覺得這父子情深的一幕真是惹人討厭,越看越煩悶,越看不是滋味,最終,季懷真移開視線,也不知怎得,就鬼使神差道:“看在他識趣救我家阿全一命的份上……我順水推舟,賣你這個人情,你進來吧。”
說罷,轉身步入包間,讓陸錚也跟了進來。
等陸錚再出來時,他的腰又比先前彎了幾分,僅僅是一扇門,就平白無故地奪走了陸錚數年生機。
芳菲盡閣再開,隻比先前更聲勢浩大,更引人注意,一改從前拿喬奢靡做派,四層全開,再不做皮肉生意,而是改成了酒樓。
齊人、夷戎人、羌人、回鶻人皆可入內。
芳菲盡閣背後的老板,自然又是那最近風頭正勝,令人咬牙切齒,卻又不得不恭維的季大人。
季懷真既答應替瀛禾斂財,便有自己的主意,至於斂來的錢財去了何處,他從不過問,隻扣下自己的那份。
得知李峁自立為王后,有不齊人官員想要再回到臨安去,瀛禾見狀並不阻攔,反倒揮手放行。倒是季懷真那個有著狼子野心的,仗著自己尚有親兵,就將人給扣住,要對方遠在臨安的親眷拿錢來贖,借此大發橫財。
現在能拿出錢的人,都是大齊國破之前以官職撈足了油水的人。
不少人背地裡指著季懷真的脊梁骨罵,說他先前對著韃子奴顏媚骨,現在又大發國難財,幫著夷戎人搜刮民脂民膏。
那臨安城中喪權辱國的一跪又經這些人的口,傳遍了上京。
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從瀛禾手中扣下的三成季懷真分文不留,兩成送去臨安,隻命人給李峁帶話,讓他能撐多久撐多久;剩下一成留給白雪與阿全。
在齊人眼中他是走狗叛徒,在夷戎人眼中他是瀛禾豎在明面上的刀。漸漸有風聲傳出,說季懷真早就與瀛禾勾結,還在臨安時就與他互通消息,曾經更是在開戰前一紙密信送往夷戎大營中,企圖以陸拾遺的消息換取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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