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燕遲抬手示意,背後跟著來的手下頓時收聲。
他的視線一動不動地釘在高處的季懷真身上,衝隨後而來的領班問道:“四樓有人?”
領班擦了擦汗,忙不迭點頭。
燕遲又道:“他們多少人,可還有空房?有空房給我便可。”
領班更加為難,下意識看向季懷真。就在這時,白雪快步趕來,衝那領班低聲道:“你下去吧,季大人親自接待他。”
看著領班如獲大赦的潰逃身影,燕遲又是一笑,絲毫不理會白雪瞪過來的問詢目光,視線追逐著季懷真,看他從四樓一步步走下來。
季大人腿腳不便,走得慢,但每一步都穩穩踩在樓梯上,走得慢條斯理,發出不大卻清晰的腳步聲。
腳步聲越來越近,周圍食客的笑鬧聲也越來越小。不知誰先發現季懷真,見他滿臉噙著笑,朝著那夷戎七殿下走去了,帶頭議論起來。
在外人眼中,季懷真與燕遲水火不容,劍拔弩張。季懷真衝燕遲笑,是滿腹陰謀詭計,是替瀛禾賣命,要讓燕遲吃癟;而燕遲那落在季懷真身上的專注目光,不是對他青眼有加,應當是警惕提防,不屑與其為伍。
身後一將領湊了過來,壓低聲音道:“殿下,這姓季的在這裡,不然咱們就換一家吧。”
燕遲搖頭道:“不礙事。”
說話間,季懷真已走了過來,不顧眾人探究緊張的目光,衝燕遲彬彬有禮道:“殿下要用四樓?倒也沒什麽問題,只是這芳菲盡閣才開張,四樓廂房打掃出來的不多……”
不等他說完,燕遲便打斷打道:“你的廂房中可還有空席?借此機會讓眾將士與各位大臣熟悉一下也是好的。”
季懷真一怔,不緊不慢地笑了。
“當然有,殿下這邊來,在下來為殿下帶路。”見白雪面色微變,季懷真給她使了個眼色讓其放心,帶著燕遲往四樓走,回頭衝他狡黠一笑,“在下都還沒說今日來此是為何,殿下倒是先一步猜到都有誰在,就跟提前打聽好了似的。消息這等靈通,不知道的還以為殿下與我同吃同睡,一舉一動都熟諳於心,再說了……我瞧殿下今日這般興師動眾,不像是來犒勞眾將士,倒像是來捉奸。”
聽他話裡有話,語氣輕佻揶揄,燕遲還沒說什麽,倒是跟著他來的那群兵痞先不願意了,正要出言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齊人,燕遲卻低聲道:“無妨。”
一人虎頭虎腦,還要辯駁,卻被身旁的人一拉,指指燕遲的耳朵——只見他家殿下的耳朵詭異地紅了起來。
眾人面面相覷,一頭霧水,跟著燕遲這樣久,見慣他行軍打仗時殺伐果斷,不苟言笑的模樣,還是頭一次看見他這般不自在的反應,突然覺得,他家殿下與這季狗的關系,似乎也沒外界傳的那樣有著解不開的宿怨深仇。
季懷真又道:“殿下看見外面種著的那一排桃樹沒有,晚幾天再來,桃花就開了,屆時殿下就會知道這地方的名字從何而來,芳菲盡閣,坐落芳菲盡處。”
燕遲沉聲道:“我先前來過此處,但來的不是時候,沒趕上花開的季節……你走慢些,小心腿。”
季懷真饒有興趣地“哦”了聲,回頭一看,一副願聞其詳的好奇模樣,在燕遲的一眾下屬面前,裝腔作勢道:“殿下來過?”他不懷好意地笑,“此處原先可是秦樓楚館,殿下來這裡做什麽?”
燕遲:“……”
季懷真見他吃癟,方得意一笑,轉身繼續帶路。
如此囂張模樣,張牙舞爪,可恨至極,看得燕遲的屬下不住摩拳擦掌,隻想給這姓季的一點顏色瞧瞧,更搞不懂自家殿下中了哪門子邪,為何如此縱容這狗賊。
然而下一刻,卻聽燕遲用一種別樣語氣,平靜道:“……也沒幹什麽,就是和別人打了一架。”
只見那人人喊打的季狗腳步一頓,回頭將燕遲一看,也不知勾起了何種回憶,四目相對間古怪異樣氛圍蔓延開來,看得那群跟在燕遲身後的屬下直起雞皮疙瘩,站在這二人身後如坐針氈。
半晌過後,季懷真歎口氣,自言自語道:“行吧,你都這樣說了,那就不逗你了……”方繼續帶路,不過也如他所說,沒再繼續挖坑給燕遲跳,讓他當著一眾下屬的面丟人。
芳菲盡閣中,裡頭陳設布置煥然一新,上京還未完全恢復先前的繁華,隻將東街的鬧市開了,因此人都往這裡湧。一樓二樓坐滿,三樓尚有空余,只有四樓還保留著原來的習慣,除了季懷真親自領來的貴客,只有夷戎將領、齊人官員可來。
季懷真將人領上去,大大方方推開包廂的門,錯身一讓,笑道:“殿下,請。”
只見裡面坐著幾個齊人官員,都是燕遲從臨安救回來的,見他來了,慌忙起身行禮,席間還坐著幾個面生的,隨從一樣的人,然而最令燕遲意想不到的是,烏蘭居然也在。
見燕遲來了,烏蘭神色古怪一瞬,憤怒地瞪了季懷真一眼,不知在生哪門子氣,在他身後,還站著幾個面生的夷戎人。
燕遲的視線從這些人身上一一掠過,便讓屬下也自行入座。
他如今今非昔比,雖只有二十歲,但權勢地位都不容小覷,已有了不怒自威的氣勢,隱隱之間與瀛禾分庭抗禮。在場眾人心知肚明,夷戎未來的頭領只會在這二人之間選出,因此他一坐下,旁人便收了話茬,隻將燕遲讓於主位,等著他來發號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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