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罷期待著遊闕還能再說些什麽,可惜雄蟲只是點了點頭,就再沒了別的反應,隻好依依不舍的和同事一起離開。
遊闕一直想出城把那隻雄蟲的屍體收殮一下,只是鎮子上守衛太嚴,平常不許輕易出入,沒想到這麽快就放開了。
他有些神思不屬,再加上已經忙了一下午,乾脆洗乾淨手和一名雌蟲調酒師交了班,自己則走到後面的隔間抽煙去了。
遊闕抽煙只有兩個原因,要麽心煩,要麽高興。他用打火機點燃口袋裡為數不多的煙,心中那種不安的感覺又重新浮現了出來,借人身份到底不好,總有種偷偷摸摸的感覺,生怕哪一天就被戳破了。
他甚至都不知道那隻雄蟲有沒有家人,萬一對方找上門來……
遊闕思及此處,心中不免沉了一瞬,隻覺得安安分分過日子也是一種奢侈。他皺眉彈了彈煙灰,盯著落地的灰燼出神片刻,連煙燒到了指尖都沒感覺。
直到一陣敲門聲引起了他的注意力:“閣下,看來這根煙的誘惑力不小,連燒到了手都不疼。”
遊闕聞言這才回神,他察覺到指尖傳來一陣火燒火燎的刺痛,連忙掐滅那根煙蒂,低聲問道:“你怎麽來了?”
桑亞雙手插兜側靠在門口,眼見遊闕的手被燎紅了一大片,不知在想些什麽。他邁步走進隔間,乾脆和遊闕坐在了一起:“沒什麽,剛才發現你不在吧台,所以過來看看。”
遊闕不著痕跡揮散空氣中的煙霧,免得嗆到桑亞:“有點累,所以過來休息一下。”
桑亞意味不明問道:“和剛才那隻雌蟲聊累了嗎?”
遊闕疑惑:“什麽?”
桑亞提醒他:“穿警服的那隻雌蟲,你們認識?”
遊闕後知後覺意識到他指的是漢森,面不改色把打火機塞進了褲子口袋,語氣並不算熱絡:“算認識吧,以前和他相過一次親。”
桑亞淡淡挑眉:“怪不得聊得那麽開心。”
“有嗎?”遊闕覺得自己好像都沒和漢森說幾句話,很快就把這件事拋到了腦後,轉而說起了另外一件事,“我明天有點事,想把周末的假期挪一天,可能不來上班了。”
遊闕上班一直勤勤懇懇,從不遲到早退,冷不丁想挪假期,難免讓蟲感到奇怪,桑亞狐疑看了他一眼:“為什麽?”
遊闕找了個借口:“去商場轉轉,買幾件衣服。”
他語罷不知想起什麽,出聲詢問桑亞:“對了,我上次的工作服呢?還沒洗完嗎?”
他這幾天穿的都是自己的衣服,弄髒了心疼。
桑亞垂眸:“哦,我丟了。”
遊闕皺眉:“丟了?”
桑亞笑了笑:“洗不乾淨就丟了,很奇怪嗎?”
只是普通酒痕,遊闕自己在家裡搓都能搓下來,怎麽可能洗不乾淨?但見桑亞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遊闕總不能和他掰扯,見外面顧客越來越多,起身離開道:“時間不早,我去上班了。”
他話音剛落,手腕卻猝不及防被桑亞攥住了,對方垂眸摩挲著他指尖的傷處,見上面紅痕未消,皺了皺眉:“等會兒直接放你假,我去和斐文說。”
桑亞對於遊闕的事總是有些周到得過了頭,連斐文那些局外者都看出來了,更何況遊闕自己。其實他也不明白桑亞為什麽對自己這麽好,漢森是因為被皮囊所惑,桑亞又是為了什麽?
因為他這副裝出來的好人假象嗎?
黑暗的環境總是會無限度放大人心底的陰暗面,遊闕原本是要離開的,鞋尖卻忽然輕輕一踢,直接虛掩上了隔間房門,外面喧鬧的聲音潮水般遠去,隻留下門縫中透出的一線光亮。
桑亞見狀一頓:“你做什麽?”
遊闕卻在他面前傾身蹲了下來,第一次這麽認真端詳著桑亞:“你幫我這麽多,就不怕我忘恩負義?”
他意味不明道:“我可能沒你想象中的那麽善良。”
他以前偷竊、抽煙、酗酒,甚至坐過牢,現在裝得再像良民,也掩蓋不了曾經腐爛的過去。
有朝一日如果被發現連身份都是假的,桑亞會後悔也說不定。
桑亞總覺得遊闕今天有些心思沉重,他睨著身形浸入陰影中的雄蟲,傾身靠近對方,因為角度變換,門縫間的一束光亮恰好照亮了他蠱惑的眉眼:
“為什麽這麽問?”
遊闕覺得桑亞臉上的那一束光有些刺目,他在黑暗中輕輕捏住雌蟲的下巴,將對方重新拉入了陰影中,聲音低沉,模糊不清:“做事留三分,太盡心盡力,怕你以後會後悔。”
桑亞反問:“就因為你不夠善良?”
他們離得太近,說話時熱氣互相交融,帶來一陣輕微的癢意。
遊闕不語,算是默認。
桑亞卻微微勾唇:“遊闕,大街上比你善良的蟲多了去了,你猜我為什麽不幫他們,隻幫你?”
他嗅到遊闕身上的信息素味道,呼吸亂了一瞬,不免又有些情動,只是黑暗掩飾了他臉上的潮紅,並未讓對方察覺。
遊闕確實不明白:“為什麽?”
桑亞偏頭靠近他耳畔,低聲說了一句話:“你沒發現……”
遊闕:“發現什麽?”
我們都是同類。
這句話在桑亞唇舌間打了個轉,到底還是咽了下去,轉而變成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遊闕,我沒要求你一定要善良,你只要對我善良就夠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