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岑風上輩子逃回地球後,也是在這樣一個寒冷的冬日死去的……
那天大雪覆滿山道,他從偏僻的小路一步一步朝著山頂艱難走去。這座未經開發的密林周圍零星散落著幾個村莊,其中又以佛閬村海拔最高,歷史也最為悠久,那裡的村民人人都修習古武,與世隔絕不出,就如同村落深處供奉著的那尊石佛。
許岑風已經有許久都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他雙目血絲遍布,每每閉眼腦海中就會浮現出法厄斯倒在血泊中的畫面。
那位驕傲的將軍戰死於無人之地,只有霍斯堡的風雪掩埋了他的屍骨,連同腹中的血脈一起腐爛消融。
許岑風從未想過對方會是那樣的結局……
他閉目不言,在那尊石佛前久久跪地,香爐中的煙霧嫋嫋升騰而起,只有佛像雙目慈悲,俯瞰著山下眾生。
村裡的一名老者發現了許岑風,他拄著拐杖緩緩走到佛像前,用木拐敲了敲青石地面,聲音蒼老慈祥:“岑風,外面的雪已經停了,山路難走,早點回家去吧。”
許岑風一動不動。
老者繼續勸道:“你的母親會擔心的。”
許岑風聞言睜眼,終於開口,聲音低沉沙啞:“太爺爺,您忘了,她已經去世很久了。”
那間屋子空空蕩蕩,已經不能稱之為家了。
太爺爺拍了拍腦門,歎氣道:“人老了,不記事,那你為什麽跪在這裡?有事想求?”
石地冰涼,許岑風卻依舊跪得平穩,輕聲開口:“太爺爺,我之前去過一個很遠的地方,但我又回來了。”
太爺爺唔了一聲:“外面再好也不如家裡好,確實應該回來。”
許岑風:“現在我想回去,卻求路無門。”
太爺爺:“為什麽想回去?”
許岑風:“我有舍不下的東西。”
太爺爺反問:“既然有你舍不下的東西,當初又為什麽要回來?”
許岑風沒有開口,他閉目掩住微紅的眼角,一陣冗長的靜默過後,終於啞聲開口:“我以為離開之後,我們都會活得更好……”
太爺爺仿佛明白了什麽,心想那個“舍不下的東西”八成是許岑風喜歡的人:“那現在呢?”
許岑風頓了頓,不知以怎樣的情緒吐出了這句話:“他死了……”
太爺爺歎氣:“那你呢?”
許岑風:“生不如死。”
太爺爺緩緩搖頭:“既然現在後悔,當初活著的時候怎麽不好好珍惜?”
不知不覺,許岑風的肩上已經落了一層厚厚的雪,在曠野山風中,他的聲音模糊不清,卻難掩認真:“因為我不喜歡那樣的開頭……”
真正的喜歡不應摻雜任何私念,也不該帶有強迫和掠奪,無論後面怎樣心動,都掩蓋不了這個糟糕的事實。
許岑風總覺得,他們的故事不該以那樣的方式開頭,更不該以這樣的方式結局。
太爺爺又是一聲長歎,不知是在歎命運多舛,還是在歎造化弄人:“神佛幫不了你的,跪在這裡除了傷身沒有任何好處,想見一個死人,除了下輩子投胎沒有任何辦法。”
他語罷用拐杖敲了敲地面,這次卻沒有再勸許岑風了,而是選擇轉身離開。這個孩子看著溫和,其實骨子裡比誰都倔,他知道自己勸不動。
晚上的時候,雪終於停了。
許岑風從佛前的簽筒裡搖出了一支斷簽,他盯著那根字跡模糊的竹簽,不知在想些什麽,終於從地上踉蹌起身,沿著來時的路下山去了。
當初大巴車側翻的山道護欄已經修好,只是少有過路車輛。許岑風從小在這裡長大,一草一木都熟悉到了骨子裡,他在崎嶇的山路間不知行走了多久,最後準確無誤找到了當初跌落的山崖。
山風呼嘯,衣角獵獵作響。
許岑風卻在黑夜中翻過護欄,站在了懸崖邊上,底下是數千米深的山谷,他神色平靜,全無懼意。
許岑風摩挲著手裡的斷簽,上面刻著兩個古老的字痕:回風。
這一處山崖叫做回風崖,因為太高太險,風過亦要回頭。許岑風不知道從這裡跳下去會怎麽樣,他可能會死,也可能會重新回到薩利蘭法,但無論是哪種結局,都好過現在行屍走肉地活著。
“哢嚓——”
那支斷簽最後被主人輕輕折斷,掉落在了懸崖縫隙邊,就像那一抹縱身躍下的身影,被黑暗徹底吞噬掩埋。
許岑風曾經跪在佛前祈求,祈求神明再賜他們一場相逢。
這一次沒有掠奪,沒有脅迫,
只有兩個本該相愛的生命,重新改寫結局,以正確的方式相遇……
負責護送雄蟲的星艦在翌日中午就抵達了霍斯堡外城。北部蟲族崇尚黑色,所以建築多以黑金色為主,在皚皚雪地裡顯得異常宏偉醒目。
法厄斯昨天一晚上沒睡著,他從星艦上利落躍下,結果就見那群西部雄蟲正圍在一起興奮討論著什麽。
法厄斯聽力敏銳,好奇動了動耳朵,結果發現這群雄蟲的談話內容下流而又不堪,竟然在對比到底是北部雌蟲用鞭子抽起來更帶勁還是西部雌蟲抽起來更帶勁,冷冷勾唇,眼中閃過了一抹譏諷。
法厄斯總是隨身帶槍,只見他從腰後抽出光能槍,直接對著那群雄蟲腳邊“砰砰砰”連開了數槍,劇烈的槍響聲嚇得那群雄蟲驚聲尖叫,四處逃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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