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淵清喉結微滾了下, 輕聲答道:“我只是想到, 你此前對我說過,誇我的劍很漂亮。”
“克服心結, 應當先從喜歡開始。”
雲容聲聞言, 笑起來, 語氣之中帶著點兒開玩笑的意味, 道:“我的確很喜歡……師兄。”
“那如果我喜歡你的劍, 想奪人所好呢?”
雲容聲開口道:“師兄也不可能把自己的本命長劍送給我。”
徐淵清輕眨了下眼, 眸光落在自己手中的本命長劍,當真像是在認真思索雲容聲的建議。
雲容聲看了他一眼,慢慢抬起手來, 指尖觸碰到徐淵清遞過來的長劍劍柄。
劍柄泛涼, 觸覺自他指尖傳了過來,他想到了上一世天衍殿中徹骨的寒涼。
雲容聲眸色平靜至極,繼續探出手,掌心輕覆於他的本命長劍劍柄之上。
徹骨寒涼好似極淵之地深處常年呼嘯的罡風,傳來陣陣冷痛,無處可尋,卻又無處無在,環繞在他周身,揮之不去。
雲容聲微抬的手指極緩地落下去, 似要握緊手掌之下的長劍般。
輕細的聲響不知從何處傳了來, 恍然之間, 他竟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那一日的天衍殿中,又似在某一瞬,被上古傳送靈符傳送至徐家徐凌啟的書房之中。
徐凌啟語氣平淡地對他說——
“怎麽會弄得這麽狼狽呢?”
“師弟?”
徐淵清隱約察覺到不對勁,目光落在雲容聲放在他劍柄處的指尖,微垂之下,是不易察覺的輕顫。
“聲聲?”
徐淵清抬手握住了雲容聲的手腕,將自己的本命長劍一收,手指掐訣,給雲容聲施了一道清心訣。
雲容聲未曾應聲,緩慢收起自己隱約發顫的指尖,想要將其藏起來。
可是,徐淵清握著他的手。
他轉眸看向徐淵清,眸中是失去一切偽裝的脆弱。
或許連雲容聲自己都未曾有過察覺,但是,在此刻,徐淵清將他眸中情緒看得清楚而分明。
“師兄。”
許久之後,雲容聲找回自己的聲音,眼睫輕眨了下,將自己此刻所有情緒遮掩盡了,又誇讚道:“你的劍很漂亮。”
徐淵清未曾放開手,雲容聲略微轉眸,目光落在他手上,試探性地出聲問道:“師兄?”
“我在。”
徐淵清眸光一直追隨著雲容聲,他現下的一舉一動都盡在他眼底。
他能夠清楚地看見那雙曾顯露出脆弱情緒的眼眸,在轉瞬之間後,便又被仿若化不開的迷霧所遮掩,讓人看不清、猜不透。
他不知道如何開口,只能輕聲地應了一句“我在”,然後放開雲容聲的手。
雲容聲笑起來,看向徐淵清,輕眨眼道:“看來我一時半會兒,是不能奪人所好了。”
“你的劍很漂亮,也最適合你。”
其他誰都不合適。
徐淵清聞言,薄唇微抿,出聲道:“我的劍,是我親手所鑄,只是尋常,並非名劍。”
“我母親也是一名劍修,在我幼時,她告訴我,名劍之所以是名劍,是因為用劍之人才成就了名劍。”
“不是所有名劍都最好,只有最適合自己的劍,才是最好的劍。”
“我一直記著這番話,後來在擇本命長劍,去劍庫卻未曾選劍,而是選擇了自己鑄劍。”
徐淵清解釋道:“若是你在劍庫未曾尋到最適合自己的長劍,也不必勉強。”
“克服心結,並非一朝一夕之事。”徐淵清道,“不要著急。”
他怕雲容聲困於復仇之道,終無法走出來。
雲容聲看著徐淵清,眸光微抬了下,輕應了聲“好”。
徐淵清想了想,從儲物空間中取出一樣東西,交給他,並道:“這是我新尋的安神香,你可以試一試。”
雲容聲接過新的安神香,輕聲笑道:“師兄,你都給我找了這麽多種安神香,對我都沒什麽用處,不如就不要找了吧。”
“其實,做噩夢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一閉眼,再一睜眼,一夜就過去了。”
徐淵清聞言,眸中掠過些許不讚同之意,低聲道:“不好。”
“哪裡不好?”雲容聲問道。
徐淵清並沒有回答雲容聲這個問題,不說哪裡不好,隻開口問道:“你夜裡噩夢是與你不握劍的心結有關嗎?”
雲容聲應聲:“是啊。”
“我每夜夢裡都是重複的場景,固定的地方,固定的人,固定的事情。”雲容聲坦然道,“一成不變,沒有新意。”
“我都已經習慣了。”
畢竟,上一世近百年,都是這樣度過來的。
徐淵清從未體會過經年累月地做同一個噩夢,或者說……他從未做過噩夢。
他自幼時,到如今,未經曲折,未經磨難,雖不能體會雲容聲之感,卻知曉常年做同一個噩夢,並非是雲容聲口中一句“習慣了”便能安然的。
末了,徐淵清道:“你去好好休息吧。”
他目送雲容聲走進房間,又出聲道:“祝一夜好夢……”
“師弟。”
雲容聲回頭看向他,應了聲“好”。
回到房間後,他盯著自己手中的安神香,來到香爐前,將安神香插在爐中,指尖一點靈光化作火勢,點燃安神香。
嫋嫋煙氣緩慢升起,飄浮在雲容聲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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