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白日裡在天衍殿中拜師的場景,想到祁越明連敷衍都懶得敷衍了,還為自己內心的逃避找了一個關切他傷勢的借口,面色便冷了下來。
不忘初心。
他是不會忘記初心的。
雲容聲在桌前坐了一會兒,便起身去到床前,將外衣放在不遠處的架子上,上床入睡。
雖說有徐淵清祝的一夜好夢,但雲容聲這一夜所做之夢,仍舊是一場噩夢。
一場熟悉的噩夢。
天光亮起時,雲容聲睜眼徹底清醒過來。
他坐起身來,望著屋內灑落的丁點兒曦光,看了很久,才慢慢起身,穿好衣裳,出了門。
院中動靜極輕,可雲容聲耳力極好,是此刻的徐淵清遠想象不到的好。
他站在門前,眉眼微彎地看向徐淵清,出聲喚道:“師兄。”
徐淵清停下腳步來看他。
雲容聲走出門,來到院中,開口問道:“我看師兄你每日都要練一個時辰的劍,是宗門對弟子的規定嗎?那我是不是也要每日練上一個時辰的劍啊?”
“不是。”徐淵清解釋道,“是我自己每日要練一個時辰的劍。”
雲容聲聞言,眸中帶著盈盈笑意,道:“並非是宗門規定,師兄真的是克己自律。”
他的語調輕緩,尾音落在“克己自律”四個字上,微微上揚了下,音色清越如玉玨輕敲。
雲容聲又問道:“那我需要練劍嗎?”
“你……”徐淵清遲疑著,目光落至雲容聲垂在身側的手上一瞬,猶豫道,“你不握劍。”
“我不握劍,也可以握其他的。”
雲容聲轉眸解釋道:“比如,折一支桃花枝啊,折一支竹枝,給我試試,我也是可以練劍的。”
“除了劍,我都不挑的。”
桃花林中的桃花此刻開得正盛,花枝繁盛。
兩人穿過桃花林時,桃花香氣好似跟隨在他們身邊,經久未消。
到最後,徐淵清給雲容聲折了一支桃花枝,折了一支竹枝,還折了一支早已經凋零的梅枝。
雲容聲看見時,心想若不是那池中的蓮未開,也不能當做劍來用,沒準兒他還會折一支蓮來給他試試。
徐淵清看向雲容聲,出聲解釋道:“我不知道你用什麽最順手,所以就各自都選了過來。”
雲容聲接過時,輕聲道:“都很好看,大概也都能用吧。”
徐淵清懷中抱過開得正盛的桃花枝,桃花香染在懷中,清風吹過,卻還是仍舊帶有極淡的香氣,縈繞於他鼻尖。
他無法避免地想到此前數次曾嗅見過的桃花近香,甜而未膩,反倒蘊著絲絲縷縷的涼意。
不是因為桃花,而是因為人。
須臾過後,徐淵清壓下心中掠起的那點兒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開口道:“宗門內,所有弟子都會練的,是宗門基礎劍訣,是宗門開派祖師所創,流傳至今。”
雲容聲抬眸看向他,問道:“是師兄每日都會練的那一套劍訣。”
“在劍峰養傷的時候,我每日都在看。”
徐淵清聞言,便問道:“那你記住了嗎?”
雲容聲握了下手中的桃花枝,指尖微收,出聲反問道:“不若你看看?”
徐淵清應了聲“好”,將此地位置讓給雲容聲,抬眸看向他。
天衍宗基礎劍訣,用劍時,劍風如無形利刃般,因為其以打基礎為主,並未有任何高深劍招,以基礎劍勢連續而成。
有劍型,有劍風,而又清冷凌厲。
而雲容聲手中未有劍,隻余一支桃花枝。劍招起時,半空中是緋色光影變幻,原本劍招中的清冷與凌厲因此而消散了許多。
今日雲容聲穿了一襲張揚的紅衣,緋色光影在其周遭變幻,置身其景,像一幅繪筆完美的畫卷,豔絕拔俗。
徐淵清安靜地盯著雲容聲的一招一式,並無任何差錯。
時至雲容聲最後一式落下,周遭揚起的清風未落,卷起一朵桃花,於半空中打著旋兒。
那朵桃花朝徐淵清落來。
他抬眼看向落至他面前的桃花,眸光微閃,探手將其接在掌心。
當徐淵清抬手以指尖去觸碰掌心的桃花時,桃花花瓣盈盈散落,內裡暗藏的鋒芒與殺機,豔盡而出!
徐淵清指腹被鋒芒劃破一道淺而輕細的血痕,並不疼。
原本柔軟脆弱的事物,在雲容聲手中,成為了美麗又危險、足以致命的利器。
雲容聲輕聲問道:“你覺得怎麽樣,師兄。”
第28章
桃花花瓣散落在徐淵清掌心。
他看向收起劍勢的雲容聲。這時, 他的指尖才傳來輕細的疼。
雲容聲走近,眸光落在徐淵清微抬的指腹處,神色一動, 遲疑道:“師兄, 你的手受傷了。”
“是因為我嗎……”
雲容聲一邊出聲, 一邊抬手,自其指間覆下一抹靈力, 輕緩地掃過徐淵清指尖那道血痕。
淺細血痕在他靈力輕掃之下, 轉瞬消失。
徐淵清指腹血痕被治愈時, 傳來一陣輕微的癢意, 似被柔羽輕撩般。
他慢慢蜷縮起指尖, 將掌心散落的桃花花瓣一同攥在手中, 出聲道:“不礙事,是我自己要去接那朵桃花,才受傷的。”
“況且……”徐淵清話音微頓了下, 才繼續道, “這點傷,不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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