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好地過分。
“只有高階蟲族想殺我嗎……”顧棲皺眉,他盯著蜂像是萬花筒似的複眼看了一會兒,忽然抱住了對方的腦袋,精致的面孔幾乎與蜂的頭顱相貼,髮根抵著其觸角的根部。
這像是一副極具有對比意味的怪誕圖畫,跨越了性別的貌美青年與生猛巨大的蜂幾近相擁:
與人類無異的蒼白手指撫著黃褐色的腦袋,區別於人類的肉粉色蟲尾被彎曲的蜂類中足托著,嗡鳴的震顫聲不絕於耳,變成了整幅畫徹底完成時的背景音。
顧棲在蜂的複眼裡看到了成百上千個自己的倒影。
他問:“我是蟲母,而你們將臣服於我——對嗎?”溫柔刻骨,絲縷的藤蔓早就自土壤的縫隙中生出,緩慢而無聲地攀爬、纏繞在蜂的軀乾之上,比絞殺藤溫和,比菟絲子惑人。
像是誘哄大師一般的語氣。為了生存,顧棲已經很快地帶入了自己的新身份、新角色。
嗡嗡的蜂鳴聲有很短暫的停頓,蜂保持直立懸浮在半空中的身體紋絲不動,它身後的低階蟲族變成了整個山洞內的背景板,不知是在等候著蟲母的差遣,還是在靜待領頭者的指揮。
多數人類認為低階蟲族就像是傀儡,它們或許有智商,也一定是低到可以忽略的程度,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它們有勇無謀、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強大”特性。但在蜂主動遞出前足的那一刻,顧棲改變了自己固有的思維,他試圖以同族、以平等地位的身份來與蜂對話。
他覺得它能懂。
他說:“你會聽話嗎?”你會臣服於我嗎?
他是蟲母,他需要得到它們的臣服。
——嗡嗡嗡。
在顧棲有些緊張的等待之下,蜂緩慢且堅定(或許是顧棲的臆想)地點了點腦袋。
早在踏上尋找蟲母這條路的時候,就已經奠定了低階蟲族們的臣服與追隨。
“抱著我出去看看。”
扇動的翅膀頻率變快,溝通順利的蜂小心懸著中足,以一個格外平穩的姿態拱著胸部向外飛,而集中在原地的其他低階蟲族們也瞬間跟了上去,不遠不近,是騎士長帶著公主出行時忠心巡邏的護衛。
山洞外早已經夜幕降臨,但懸在半空中的圓盤月亮亮度驚人,連帶著山洞裡都落著碎光,不會影響到顧棲的視線。
他坐在蜂的中足上看向洞外的天地——
正如他所想,連綿的山即使在夜裡也被薄灰籠罩,那不是氤氳的霧氣,而是自山口噴出的煙。而另一邊的山林內,明明正處於深夜,內裡卻活躍地像是在開派對。
顧棲眼底醞釀著沉甸甸的情緒,頗有種風雨欲來的緊迫。隻下一刻,毛乎乎的“圍脖”湊在了他的頸側,顧棲一愣,扭頭就對上了有著幾百個自己的橢圓形複眼。
蜂忽湊近了它的腦袋——
第3章 蜂吻
指引方向的天使為我們掛起明燈,帶領我們到達神秘的彼岸,隻為向他俯首稱臣。
*
那是一個吻。
或許說,是被顧棲定義為“面頰吻”的動作。
靠近蜂腦袋的那一片生著棕黃色的短絨毛,密密地挨在一起,尖端浮現著一層漂亮的淺金色,那是被月光籠罩的金幣。
顧棲莞爾,“你這是安慰嗎?”
嗡嗡嗡。
蜂身後幾近透明的弧形翅有規律地扇動著,它懸浮在地面上幾公分的位置,並不過分高,給足了新生蟲母安全感。
蜂不會說話,它與身後的低階蟲族只是因為本能的牽引而跨越大半個星球追隨著蟲母的生息到來;它們無法像高階蟲族那樣思考仇恨與紛爭,在它們的潛意識裡,蟲母就是“核”,是引領它們的內芯,是它們傾盡一切也甘願臣服的對象。
顧棲抱著蜂碩大的腦袋偏頭,在他的身後或遠或近跟隨著其他低階蟲族,是在《星際幻想種生物總匯手冊》裡很容易就能見到的形態,與人類帝國所見的昆蟲差異並不大——
漂亮地像是藍寶石似的藍摩爾福蝶,龐大的蝶翅上密布複雜排列的細碎鱗片,寸寸交疊覆蓋、由深到淺,在溫婉的月色下散發出具有絢麗金屬光澤的亮藍,那是大自然手下最瑰麗的造物。
靜立於一側的蘭花螳螂通體粉白、邊緣略深,蟲肢像是下垂的花瓣,尾部翹起幾乎與欲放的花苞一致,羞意無限,雜糅了少女的嬌與殺器的利,鋒利的捕捉足無聲合攏,略呈三角狀的複眼時時刻刻落在蟲母的身上。
有玫瑰色胸部和“燈泡”腹部的螢火蟲,它正好在漸黑的夜裡亮起了光芒,明明是溫和的暖色調,但卻毫無熱度,反而透出種疏冷。
火紅、烏黑皮毛遍布全身的天鵝絨螞蟻,體型比領頭的蜂還要大一倍,顏色鮮豔,由雙色相間的毛發組成的詭譎圖紋如遠古圖騰坐落其腹部,看著就一副不好招惹的模樣。
還有其他蜓類、蟻類……一眼看過去足足有幾十隻,當然這僅僅是此星球上一部分的低階蟲族,或早或晚,其他的低階蟲族也會隨著蟲母無意識釋放的氣息靠攏。
——這是天性的指引,是神明對它們無聲的呼喚。
遠處的冷風微揚,渾身都是黏糊糊卵液的顧棲打了個哆嗦,他問抱著自己的蜂,“有洗澡的地方嗎?”
嗡嗡的蜂鳴不絕於耳,被問到的低階蟲族只是動了動腦袋,把圍脖上的絨毛往顧棲的手裡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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