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打聽衝他露出個笑,兩隻指頭搓了搓,許知義忍了忍臉上的表情,從胸前衣襟掏出來幾塊碎銀塞到那包打聽手裡。
包打聽咬了咬那碎銀,笑得牙不見眼:“來了十多個,都是佩刀劍的。”
許知義道了聲多謝,而後“轟——”一聲把門關上了。
“十多個……”許知義捶胸頓足,“隻來了十多個我怕什麽呢?”
他貪生怕死,以為岑閑是奉了皇命特意帶了大批錦衣衛下來的,陳相於來的人又沒說清楚岑閑到底來了多少人,這才倉皇失措。卻不想岑閑隻帶了十來個錦衣衛。錦衣衛雖有以一當十的本領,但是江南是他許知義的地盤,強龍不壓地頭蛇,要是他現在還在知州府,多的是辦法讓岑閑把命留在江南。
結果他逃了……
許知義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麽傻。
而現今知州府他是回不去了——岑閑已經在那了。
知州府內,一種大小官員跪在知州府院子沾滿鮮血的青石地板上,岑閑穿著一身灰白色的衣服,站在階上壓迫力十足地看著他們。
青石板上的血是知州府內那些狂妄自大不肯聽他話的侍衛官兵的血,現今已經凝結了,微微發黑。
錦衣衛已經四下散開在城內尋人,他身邊只剩小六和江浸月。朔望站在陰影處,目光落在岑閑身上。
岑閑看起來很閑適,但壓迫感屬實不小,跪著的官員有些與許知義詹明安沆瀣一氣,此刻連大氣都不敢出。
他微微低下頭,聲音平靜又溫和:“你們知道許知義去哪裡了嗎?”
底下的官員拚命搖頭。
岑閑歎了口氣,伸手一揮,剛剛被他使喚的著去抓人侍衛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地押著一行人進來。
這些人都是那些官員的家眷。
跪著的眾人霎時瞪大眼睛,連朔望的眼神都有些變了。
“好好想,”岑閑十分溫和地提醒說,“想到了,我再放你們家眷走。”
他話音落下,兩股戰戰的侍衛不敢停留,趕忙壓著人往知州府的大牢過去了。
“汝愚,”岑閑對著身旁的尚智一點頭,“這裡的人你好好看著,我去牢裡面看一看。”
尚智抱拳說:“是,主子。”
他衣袂翩飛,像隻灰白色的蝴蝶,從沾滿鮮血的府院離開了。
朔望站在原地頓了頓,還是跟了上去。
岑閑沒說不讓他跟著,小六便也不趕朔望。江浸月跟在岑閑旁邊,正在打哈欠,看來是有些困,也不知道岑閑說了什麽,他啪嘰一下把一包東西放在岑閑手上。
牢獄深處,詹明安和他的家眷面對面被關著,他三歲的兒子正被他夫人抱在懷裡面。
詹明安字被抓開始就負隅頑抗,被抽了一頓也愣是什麽也沒說,骨頭還挺硬。
朔望看著岑閑在這對母子面前站定。
他停下的那一刻,身後牢房的詹明安猛地撲到牢房的柵欄處,扒著木頭驚恐而又聲嘶力竭地大喊:“你要做什麽!岑閑!你這個惡狗!你要做什麽!”
“沒什麽,”岑閑轉過頭看著詹明安,“請令公子出來玩玩。”
“你——”詹明安眼眶充血,“他只有三歲,你……”
“垂髫小兒還是耄耋老者,對我來說並沒什麽分別,”岑閑彎著眼睛,血紅的小痣翹著,把牢獄內明滅的火光收進來,“你骨頭硬不願說,我隻好另尋辦法了。”
詹明安沉默了一會兒,又靠上了牢門:“你打我吧!!我孩子還小!!他還小!!”
岑閑不為所動,小六進到牢房裡面,在那些家眷尤其是詹夫人的哭喊下將那小孩強硬地抱走了。
牢門砰一聲合上,扣鎖。
那孩子粉雕玉琢的,還是個奶娃娃,正好奇地看向周圍的人,看見岑閑時還笑了,叫了聲:“美人哥哥。”
岑閑不為所動,連一個眼神都沒分給這孩子。
那孩子純淨的眼神看得朔望有些難受,上前一步想要攔住小六,卻被岑閑伸手攔住。
“禍不及子女,他只是個三歲的孩子,”朔望定定看著岑閑,“你別這樣做。”
岑閑安靜地看著他,嘴角微微上揚。
“那又怎樣。”
朔望握緊拳頭。
“若你不願聽不敢看,”岑閑轉過身,“出去便是,我要做什麽,還輪不到你來指點。”
“呃啊——娘親——”
黑暗的行刑處驟然響起孩童尖利的哭喊聲,並且愈演愈烈,好像要將心肝脾肺全都吐出來一般,皮肉鞭打聲被這哭喊聲蓋得幾乎聽不見!
詹夫人瘋了一般拍打著牢房門,哭求跪喊,聲嘶力竭,:“浩兒!!詹明安!你快說啊!!為了你那頂烏紗還有銀子!!你連你孩子的命都不要了嗎!!”
詹明安面如死灰,不知道要如何抉擇,一旦他供出來,他們整個詹家都要完蛋……但如果此時不說,雖有機會等到許知義來救,但他的孩子絕對會死啊!
朔望實在聽不下去那孩子的哭喊聲,終於忍不住和岑閑動手了!
江浸月後退幾步,生怕這兩個人打起來血濺到他身上,岑閑接了朔望幾招,動作忽然一滯,被朔望逮著機會摔到了一旁牢房上!江浸月嚇得跳起來,趕緊去扶起岑閑,卻在靠近岑閑的時候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他猛地看向岑閑,就見岑閑伸出手,用拇指極快地擦掉唇邊溢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