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閑揮手讓人將凌雲帶上來。
青年手腳拷著鎖鏈,發絲凌亂,偏頭看了一眼牢中的長公主。
“公主天潢貴胄,本官自然不敢在您身上動刀子,”岑閑冷漠起身,“但審一個侍衛,還是綽綽有余的。”
魏長樂眼皮微動。
剛才審訊的犯人被兩個獄卒拖下來,已然不成人樣,口鼻流血,衣衫襤褸,潰爛的血肉和烙鐵燙出來的傷疤觸目驚心。
血跡拖得很長。
而後凌雲被強硬綁在了十字架上。
岑閑聲音溫和:“公主應該沒見過錦衣衛行刑吧。”
“今日本官就讓公主開開眼界。”
沾了辣椒水的帶著倒刺的掛鉤狠狠打在了凌雲身上。
魏長樂眼皮一跳。
岑閑在旁邊好心介紹道:“錦衣衛大牢一百零八項酷刑,托公主的福,本官當年都受過。”
“不知道您的這位侍衛,能不能和本官撐得一樣久,”岑閑眼睛微彎,仍舊很溫和的樣子,“應是能的吧,本官當年還是個孩子,這侍衛已經是內功深厚的大人了。”
他話音剛落,一陣肉燒焦的氣味就傳過來了。
炮烙。
刑架上面的人一聲不吭,一眨不眨看著魏長樂,只是牢獄太黑,兩個人都看不見對方眼裡的神色。
她會慌張嗎?她會有一絲難過嗎?凌雲想。
到了第二日,行刑的人已經換了第三批,魏長樂仍然沒什麽反應,已經休息了一輪的岑閑精神好了些,轉頭看了刑架上面的人一眼,歎氣道:“本官以為,公主對他是有幾分憐惜的,看來是本官錯了。”
他說得大聲,看似是和魏長樂說,實則是說給刑架上面的凌雲聽。
魏長樂咯咯笑了兩聲:“大名鼎鼎的指揮使竟也會看錯人。”
岑閑垂眸跟著魏長樂笑了笑,又去看刑架上面的人,只見發絲凌亂的看不見臉的青年,臉頰旁流下一道水光。
“公主,他哭了。”
話一出口,魏長樂倏然止了笑。
岑閑也止了笑,低頭同魏長樂輕聲說,“本官真為他可惜。”
“若是淨心大師在此,也不知作何感想。”
“來人!”岑閑叫道,“繼續。”
鞭撻聲繼續響起,刑架上的人依舊一聲不吭,岑閑快步走出刑房,往外走去,江浸月等在外面,看見他出來,忍不住皺了皺眉:“還沒說?”
“本以為攻心計對她有幾分用處呢,”江浸月歎氣道,“不想她的心竟然如此冷硬。”
“傍晚再來吧,”岑閑捏了捏眉心,問一旁的張久成,“朔漠的狀況如何。”
“安國征帶兵先行,至裡河破壞了突厥的工事,”張久成說,“元城水源的問題解決了,但代價也大,安國征三千人馬折損過半,突厥仿佛知道了他們行徑一般……”
岑閑手一抖。
難道說,軍中有奸細?
正想時,小六手裡拿著封信朝著他們跑過來,見到岑閑更是興奮,“主子!朔公子來信了!”
岑閑猝然轉頭,看向遠處的小六,竟急得跑過去了,江浸月「誒」了一聲,有點想笑,然後又酸溜溜了起來,怎麽江無禍那個木頭不給他寫信呢?
信封很薄,岑閑將信封打開,從裡面抽出一張紙,紙張上面寫了寥寥數語,還夾著一支白色的花。
白色的花花瓣細小綿密,花蕊金黃,霎是可愛。
“近來行軍,見無名小花生於田野間,甚是歡喜。”
“陌上花開,然不可歸,歎惋不在君側,歡喜無可訴之,遂辣手折花予之,願君莫怪。”
“其余一切安好,吾思君念君,願君勿為吾擔憂。”
“吾一切安好,願君如是。”
底下還畫了個騎著馬的小人。
岑閑目光柔和,嘴角忍不住勾起來,江浸月伸長脖子瞄了那信一眼,酸溜溜道:“喲,這文縐縐的話跟誰學的?”
岑閑將信仔細折好,連同那白色小花一起放回了信封,緩聲道:“說不定是和你家江無禍學的,予明,你收到他的信了麽?”
江浸月:“……”
這是在炫耀麽?這是在炫耀吧!
有信了不起啊!江浸月內心咆哮,還暗戳戳說他沒信?!等他回去就寫信給江與安,讓他寄個十封八封回來甩岑閑臉上!!
岑閑將信放入廣袖中收好,往皇宮那邊過去了,小六和張久成拽上生悶氣的江浸月,一行人走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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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內,太后總算等到了進宮的岑閑。
岑閑走進議事堂內,看見曹庸和魏琛也在,向太后行過禮後,便虛虛向魏琛和曹庸也行了禮。
“見過曹大人,景王。”
曹庸狠狠哼了一聲:“指揮使真是好大的官威!連長公主都敢押入詔獄!”
“本官膽大也不是一日兩日,”岑閑溫聲道,“曹大人現在才知曉,是不是晚了些?”
魏琛聽見這話差點沒忍住笑出來。
指揮使當年可是敢劍指先帝的人,膽子自然是比官威大了。
上面的太后拍了桌子:“無憂一介女流,怎能關進詔獄那髒汙之地!岑卿,你屬實莽撞了,長公主之尊……”
“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岑閑淡聲道,“臣只是秉公執法,更何況臣有分寸,為了臣這條命,也不敢傷長公主分毫,還請太后娘娘,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