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琉璃九蓮冠將長發束起,額前碎發半遮眼尾丹紅,豔色收斂,面容便顯得清逸。
還是這樣看著習慣些。
除了像平時一樣給每片衣角薰上各種香料,合歡花妖還給他戴上各種精致繁複的護肩和護腕。
寧宵百無聊賴地撥弄著銜花銀鶴護肩垂下的細銀流蘇,心想不會他等下也要上場和誰比劃一番吧。
等一切收拾好了,寧宵覺得自己全身衣物都厚重了些許。
他登上雲舟,和早在上面等候的長歡、墨倚棠、玉重緋一起前往莫山九閣中央的祭劍台。
祭劍台是莫山自古以來守陣禦敵、外出平亂的場所,一年一度的會武在此地舉行,也是為了激勵莫山修士繼往開來。
雲舟上,寧宵袖手立於船頭,墨倚棠和玉重緋站在他左側後方,面無表情的長歡站在另一側。
寧宵瞧著他的表情,覺得這個場景莫名很適合他說一句“去,做掉他”,然後長歡就化為一道殘影將目標擊殺。
就算等下真的有人要與他切磋,長歡應該能替他擋掉不少。
墨倚棠半步上前,喚他一聲師尊。
寧宵側頭看他:“何事?”
“昨晚…”墨倚棠面色有些古怪,他遲疑地道,“師尊路過了我的房間?”
寧宵恍然,垂眸溫聲道:“是,為師擔心你——”
“不用。”墨倚棠閉目咬唇,把出口的話音咬出幾分強硬,“下次不必。”
寧宵也理解,畢竟原主一直折磨他,忽然的關心只會讓人生出疑心而已。
慢慢來吧。反正寧宵無意洗白,只求問心無愧。
他忽然覺得眼前晃過一片碎光,寧宵抬眼望去,看到了玉重緋琉璃鏡片後莫測的鳳眸。
幾縷晨曦被鏡片折射,泛著柔和的光輝。
發覺寧宵回望過來,玉重緋很快移開了目光。
墨倚棠從儲物戒裡拿出那件天青色外袍想要還給他。
寧宵還沒接過,一隻白皙修美的手搶先一步拿起外袍。
長歡黑曜石般的雙瞳無波無瀾:“尊上,我冷。”
墨倚棠眉峰微蹙,玉重緋又移開了目光。
寧宵點點頭:“那你披上吧。”
長歡彎唇而笑,像是迎著烈日綻開的第一枝合歡,連陽光都要為他俯首稱豔。
他緩緩扣上外袍的青玉綴羽領扣,發出清脆聲響。
墨倚棠的眉宇皺得更深重了幾分,玉重緋冷笑一聲。
寧宵隻覺得似乎有陣暗潮在他們之間湧動。
幾人就在這樣看似和諧實則微妙的氣氛裡到達祭劍台。
天高霧散,莫山九座主峰如九瓣青蓮盛開於祭劍台周邊,蓮心是古玉所鑄的高台,其上刻紋古拙蒼美,兼具久經年歲的厚重沉斂和居高凌雲的肅穆戰意。
祭劍台周圍矗立著九把巨大的石劍,劍柄系著的鎖鏈一直連到祭劍台上方的九座浮台。
浮台上是九閣閣主和內門弟子的座位。
寧宵帶著身後三人走下雲舟,在鏤刻著合歡花閣徽的浮台上坐下。
那座精致繁華的雲舟化為一根發簪,長歡低頭,將之別到自己的發冠上。
寧宵看明白了,虛假的風月閣閣主是自己,真正的風月閣閣主:長歡。
旁邊是碎玉閣的浮台,喚霞一見他來,杏目笑彎:“宵宵,你總是最慢的。”
寧宵輕咳了一聲,只能怪原主活得太精致了,他有些歉意道:“下次一定。”
喚霞倒不是真的怪罪他,只是調侃罷了。
她拂袖起身,踏著洞簫前往祭劍台致詞,宣告九閣會武開始,然後喚霞抬袖,將靈力注入其中一把巨劍。
其他閣主紛紛起身,手中靈力順著浮台與巨劍之間的鎖鏈注入,寧宵也邊看邊學地照做了。
巨劍發出沉渾轟鳴,劍刃上九閣閣徽熠熠發亮,比九天之上的耀陽還要灼動人心。
更加讓眾修士沸騰的是,是巨劍上浮現的各閣修士排行榜,還有凌於整座祭劍台上的總排行榜。
寧宵安坐在浮台上吃著各種精致茶點,看著下面修士鬥志昂揚,心想不用下去卷真好。
長歡為他沏茶,隔壁浮台的慕錚探頭探腦:“師叔,等下賜教一二啊。”
不是吧,還真有人要和他打。雖然九閣會武是九閣外門弟子競選進入內門會的比武,但內門弟子甚至閣主臨時起意要上台演武比試,也是可以的。
寧宵笑笑:“你先打過長歡。”
長歡淡淡地看了少年一眼,慕錚眨眨桃花眼:“好生漂亮的美人,美人你怎麽披著師叔的衣服?”
坐在慕錚前面的另一個碎玉閣內門女修趕緊捂住慕錚的嘴把他拖了回去,淺笑道:“不好意思啊,長歡大人,我師弟腦子不好。”
長歡搖搖頭表示不介意。
寧宵見浮台上沒有他的座位,皺了皺眉想喚人添置,長歡卻向他要了一杯茶。
寧宵以為他要喝,但長歡把一顆花種丟進了茶杯,花種汲取水液,發芽、抽枝、盛開只是一瞬間的美景。
他擇下花枝編織成地毯,然後跪坐其上,華美衣袍在身後鋪成一片錦繡,背脊挺直如刀劍。
寧宵忽然想起了早晨那些小小隻的合歡花妖在他試圖推脫時,很認真地跟他說:“尊上,您是風月閣之主,在每一方面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