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渡天聲音很淡:“你們出不去。”
他已經喝完了茶,寬大衣袖裡探出的手指一攏,梨花瓣上的凝露匯於他掌心,被他用來清洗杯盞,露水濯浸修長指節,連同幾瓣梨花一起澆下。
那是一雙沾花濯露的手,亦是一雙長年挽弓的手,張弓引弦所需的勁力往往比刀劍更甚,所以如果他不用弓箭而采取近戰,可能更加恐怖。
慕錚和雨清焰都敢怒不敢言。
寧宵也感受到了,雖然雨渡天的茶具還沒收拾完,但無形的陣法早已布下,院落裡凝起細密的水滴,四周的天地靈氣運轉都滯澀起來,如陷沼澤。
雨清焰尚且不受限制,但慕錚臉色慘白,怕是連靈力都不能調用自如。
而寧宵竟然覺得雨渡天的靈力讓他感到熟悉與親和,沒有一絲一毫的威脅感。
洛聞簫俯身貼近他耳際:“你暫且留下,現在的局勢,你們待在他身邊是最安全的。”
其實按洛聞簫現在的修為,他出口的話語只有寧宵擁有聽到的權力,但他估計就是想要貼著寧宵說話。
於是寧宵便對雨渡天道:“那就叨擾了。”
雨渡天靜靜看著他,緩聲道:“你既與他結契,整個冰靈殿都不會傷你半分,相反,我們必須確保你在任何情況下存活。”
寧宵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慕錚和雨清焰,那兩人並無反應,看來雨渡天這番話隻說給他聽。
“雨某還有事,失陪。”雨渡天將茶具收入廣袖中,就起身而去,衣袍抖落一身梨花如殘雪。
寧宵有些無聊地想,他的袖子大概就是傳說中的異次元口袋,居然一整套茶具都可以輕松收進去。大概是衣袖裡繡了些折疊空間的儲物法印吧。
“我的靈力都被封了。”慕錚氣不過,“這個姓雨的是想把我們軟禁在這裡嗎?”
“姓雨的說誰呢,他是雨渡天,是南陵唯一可與雨瀲舟匹敵的強者。”雨清焰也是雨姓,聽著刺耳,他的語氣頗為感慨,“雨家的後輩從小就聽著他們這對雙生子的傳聞長大的,上斬妖邪下濟貧民,不過百年前執刑門事.變,南陵雙驕的相關記事就在一夜之間被抹去,此後三家家史從不提及。”
寧宵想知道更多:“之前在參商樓,你作畫輔助葉薄妝的那場歌舞,關於那場變革,可否再進一步細說?”
“當時那場變革起於東市,由雨渡天一手策劃,主要的參與者還有雨瀲舟、葉薄妝、葉薄雪還有秋綺樓,都是當時三大家的年輕一代,其中雨渡天和葉薄妝是靈族。”雨清焰補充道,“葉薄妝是真正的葉薄妝,葉家長女。”
寧宵挑了一下眉。葉薄雪…不知道這人現在身在何處,在打什麽算盤。
“啊?”慕錚愣了一下,“之前的葉家主是冒牌的?”
“這個一言難盡,等下再與你說。”雨清焰繼續往下道,“他們帶領被壓迫的靈族奮起反抗,由東市往上,一路攻打至執刑門那座高樓。在最高一層的宗族大殿前,雨瀲舟臨時反戈,一刀擊落雨渡天,葉薄妝為掩護雨渡天和其他靈族離開而身死。後來秋綺樓入清風盟閉關百年,葉薄雪下落不明,雨瀲舟權掌南陵。”
慕錚皺眉問道:“雨瀲舟為什麽會突然背叛他們?”
“根據我得到的線索,雨瀲舟在他們攻上執刑門之前,見了當時的秋家家主秋無執一面,但無人知道他們談了什麽。”雨清焰將方桌上的梨花拂開,花瓣上露水在桌面洇開,不留痕跡。
“秋無執?”寧宵想起當時在執刑門看到的那名和藹可親的老者。
“秋綺樓的父親,也是秋懷丹的伯父。”雨清焰提到秋懷丹才想起來一般道,“對了,秋懷丹今天早上去幫東市的一戶人家曬菜籽,估計快回來了。”
慕錚忙道:“那讓他別進來,當心出不去。”
雨清焰搖頭道:“這裡的封印法陣應該不會為難靈族。”
“你之前提過,秋無執想見秋懷丹一面?”寧宵想起來這件事,他想可以趁機探求當年雨瀲舟和秋無執那場改變一切的會談。
“是的,”雨清焰像是忽然想到些什麽,雙眼一亮,“秋伯父專修五行符中的坤華符,雨渡天借雨水布陣困住你們,也許可以借用坤華符的遁地來脫身。”
“挖,挖地道?”慕錚像是聽懂了。
“當然是縮地成寸。”雨清焰聳肩,“我們又不是老鼠。”
他撫掌敲定此事:“等秋懷丹忙完回來了,我們就聯系秋伯父。”
寧宵有些擔心:“秋懷丹回來的時候,雨渡天說不定也回來了。”
慕錚有些喪氣:“對啊,在他眼皮底子下我們肯定溜不走。”
雨清焰“嘶”了一聲:“你們說,美人計管用嗎?”
寧宵扶額,就知道雨清焰是個不著調的。
慕錚這個混小子也應和道:“對啊,把他灌醉什麽的。”
“美人美人,上哪去弄個大美人呢…”雨清焰不懷好意地看向寧宵,眯起眼睛笑道,“洛兄,怪隻怪你出落得這麽漂亮。”
“我奉勸你們最好別亂來。”寧宵好心勸他們做人,別害他無緣無故後院起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