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掌震開同樣起身撲向楚嶽峙的周楫與暗探,這一次司淵渟卻隻來得及將楚嶽峙接住擁入懷中。
舊時回憶紛遝而至,三十一歲的楚嶽峙被拖回到八歲那年,繼而在席卷全身的劇烈痛楚中被回憶剖開凌遲。
抬起虛軟的手,楚嶽峙趴在司淵渟懷裡,掌心顫抖著貼上那張表情龜裂慘白一片的臉,少年模糊多年的臉龐終於從那片茫茫迷霧中清晰起來,一點一點地與眼前這張熟悉的面容重疊,楚嶽峙仰頭凝視司淵渟,癡癡一笑:“你就是父皇送給我的生辰禮啊……司九……”
最初將他從樹上抱下來的少年,最後趴在血泊中死死抓住玉佩奄奄一息的少年。
他愛慕多年的人,是司淵渟,可是司淵渟,在二十一年前,就因他而被毀掉了。
心被撕裂出一道宛如黑洞血淋淋的傷,楚嶽峙呼吸驟停,眼前陡然間一片黑暗。
第37章 埋骨血獄
林亦仍在寢室裡替楚嶽峙施針治療。
寢室的兩扇門扉被司淵渟踹壞,只能虛掩起來。周楫讓暗探離開了,自己守在寢室門口。
司淵渟是在楚嶽峙恢復呼吸心跳後,從房裡出來的。他腳步虛浮,出來後便靠在屋簷下的柱子上,藏在袖子裡的手一直在抖。
“安親王昏睡兩日才醒來,你還敢讓他看密報,是想要他的命嗎?”司淵渟對周楫說道,若非知道周楫是楚嶽峙的心腹,他現在就會殺了周楫。
周楫並未看過那份密報,但剛剛那番變故,他也聽懂了,司淵渟是為了楚嶽峙才會變成太監,再加上楚嶽峙為了司淵渟連命都不要地自己逼出金針,他便是再遲鈍,也明白司淵渟並不是普通的佞臣那麽簡單,並且司淵渟對楚嶽峙而言,比誰都重要。
直接對司淵渟下跪,周楫道:“王爺醒來後得知暗探已將舊事查清,堅持要看密報,我等不敢抗命。”
司淵渟冷冷地睇視周楫,這不是他手下的人,他不會越過楚嶽峙對周楫降罰,盡管此刻他心裡還亂著,然這麽些年經歷過那麽多事,他還不至於因此而方寸大亂。
真的,不會麽?
心裡有把聲音在反問他,若楚嶽峙剛剛真的就那樣死在他懷裡,救不回來了,他還能像現在這樣保持冷靜嗎?
不,他不能。
他會瘋掉,他會將所有在場的人都殺死,血洗安親王府,然後找出那個對楚嶽峙施金針的人,讓其被處以凌遲之刑受盡折磨後再死去,還會去把先皇的屍體挖出來,鞭屍肢解分別丟去那些連老鼠都不願去的臭水溝裡。最後他會帶著楚嶽峙一起離開,到一個誰也找不到他們的地方,抱著楚嶽峙的屍身自焚,如此,便再也沒有人能將他們分開。
既沒讓周楫起來,也沒有再對周楫說什麽,司淵渟眼瞧離天亮尚有兩個時辰,把藏在暗處的一名死侍叫了出來,交待道:“安親王的暗探,是從哪裡、何人處查得往事,不管有幾個人,本督要你把人都給帶來,本督有話要問。”
“是,督主。”死侍一領命便離開,一刻也不敢耽擱。
然後司淵渟才又問周楫:“安親王回來後,府裡誰來見過他?”
周楫如實答道:“有一名藝妓,擅闖書房跟王爺說過話。”
果然。
司淵渟眸光肅然,道:“把人給咱家帶過來。”
周楫猶豫了一下,又往寢室裡看去。
“咱家在這裡,不會有事。”司淵渟知道周楫在擔憂什麽,但楚嶽峙情況穩定之前,他都不會離開半步。
周楫遲疑地又想了想,還是起身去了。
藝妓很快便被帶來了,看到司淵渟的時候,她還愣了一下,而後快步上前,剛要開口,司淵渟便揮手對她落下重重一巴掌,將她打得整個人都跌到了地上。
“司竹溪,我有沒有說過不要去招惹楚嶽峙?!”司淵渟像是一座即將爆發的火山般壓抑地怒斥,他從未對自己這個表妹動過手,少年時他不是那樣的脾性,後來司竹溪因司家之變而入了教坊司,多年來他都心懷愧疚更不可能對她動手,這是第一次,他這樣失控地對自己在身邊僅剩的親人發怒動手。
周楫都被司淵渟這一舉動驚到了,僵在幾步遠之外,未有再靠近。
司淵渟的身體不能有過大的情緒起伏,司竹溪很清楚這點,過了被打懵的那一下後,她捂著被打麻的半邊臉,第一反應不是委屈也不是驚愕,而是匆忙爬起去扶住搖搖欲墜的司淵渟,急聲道:“表哥,我錯了,你不要生氣。”
像是在印證司竹溪的擔憂,司淵渟還沒把司竹溪推開,便彎下腰捂嘴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深色的血從他指縫流出,又滴落到地上。
“表哥!”司竹溪知道他一向在意楚嶽峙,可她沒想到司淵渟會為此激動到如此地步。
司淵渟還在寢室裡的時候,體內便內息大亂絞痛不已,他之前的內傷還沒好,現在又受了這樣大的衝擊以致心神動蕩,一來二去傷上加傷,怕是短時間內都好不了了。
可司淵渟管不上那麽多,抬眼看司竹溪,他吐乾淨口裡的血,質問道:“為什麽要擅自去見楚嶽峙,為什麽攔下楚嶽峙昏睡兩日的事不讓我知道?”
被安排到安親王府的東廠侍衛,等級遠比那些在東廠裡會被楚嶽磊安排進來的那些眼線所接觸到的要高,說是司淵渟自己一手培養的私兵也不為過,而他們都知道,除了司淵渟之外,第二個能調動他們的人便是在教坊司的司竹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