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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嶽臨淵_姬末【完結】》第34頁
  這七年間,其實是司淵渟在撐著大蘅國,是司淵渟頂著來自楚嶽磊和朝堂大臣們的多方壓力,為了大蘅國殫精竭慮,終日乾乾,夕惕若厲。

  所謂忠臣,有人忠的是君王,空有丹心實則愚忠;而司淵渟,忠的是國家,是天下萬民;略跡論心,若非看清局勢,看清司淵渟是獨自背負罵名的真正忠臣,他又豈會托付於司淵渟。

  他們私下往來,最初的幾次試探,他是為司淵渟的學識才乾,深謀遠見所折服,司淵渟根本不像是一個久居深宮的太監,無論思想或是談吐,都比他見過的許多被冠以雅名之士更有君子之風,亦更為殫見洽聞,甚至連他論及兵法推演,司淵渟都能與他對談如流,足見其不僅懂治國之道,也有將才之能。

  對於司淵渟,他其實並無半點厭惡與恨意。在變成如今這不能言說的關系以前,他是欣賞司淵渟的,而他們的初次,說到底也是他自己答應的,算不得司淵渟勉強他,司淵渟最多也不過是在言語上難聽了些,又喜歡聽到他受不住的哀求,偶爾幾次手段過激的床笫之事,也到底沒有真的傷到他,那些事其實得到發泄的人也只有他。在他心中過不去的那道坎,的確也與司淵渟的太監身份有關,這與自小被灌輸的觀念不無關系,到底太監的殘缺與旁的身體殘疾都不一樣,他即便是嘴裡說著一視同仁,但太監是服侍他們這些王孫貴戚,低賤如螻蟻,命如草芥不值一提,這樣的念頭早在心中根深蒂固。他縱使不曾看不起司淵渟,不曾因自己是皇子而看輕過任何人,可他到底默認自己高人一等比這世上大多數人都要尊貴,再想到司淵渟在宮裡多年的身份,他心中難免將與司淵渟的關系認定為恥辱。

  更何況,他心中早有戀慕之人,盡管過去這麽多年,他其實已經放棄了找到那個人的希望,可他始終也是心有所屬,要想放下十多年的執念,又哪有那麽容易。

  這樣看來,他其實並不適合坐到帝位之上,心若不夠狠,難免容易受人拿捏,而能成就霸業者,誰不是理智走在感性之前,永遠都是狠絕取舍,不讓感情成為羈絆。他有自知之明,但若是命運給他機會,他也想當個仁慈的君主,以仁愛治天下。

  “你不願我提的事,我以後不提就是。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是真心敬重司老尚書,也真的沒有將你看輕。”楚嶽峙幾乎是歎息一般將話說出,他單手還抱著司淵渟的腰,兩人緊緊相貼,可他卻不再感到不自在了,他在剛剛的爭執間才忽然看清,自己一直以來對於太監這些本就遭受了命運不公之人有多偽善,司淵渟會生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抵著司淵渟的額,楚嶽峙最後又說道:“沒有不舒服,也沒有不滿意,的確不一樣,可那也不是你願意的,你恨我,也沒必要再自稱‘奴婢’來自傷,更何況我是真的信你。”

  因著胸臆間的絞痛,司淵渟的呼吸要比平常粗重不少,他略顯急促地低喘,楚嶽峙抵著他的額說話,兩人之間近得他微顫的眼睫毛還能掃到楚嶽峙的眼瞼,他本是極反感自己這男生女相的臉,其中尤為嫌棄自己如同女子般細密的長睫毛,可這一刻他竟因楚嶽峙被他的眼睫毛刺得有些受不了地閉上雙眸,臉上又潮紅一片莫名顯得嬌羞而產生了某些不合時宜的想法。片刻前激蕩的情緒被楚嶽峙這一番主動和話語安撫了不少,再這樣一分神,他甚至這麽多年來第一次,不再那麽嫌棄自己過於纖長的眼睫毛。

  “我不信你。”轉開臉,司淵渟憎惡著自己對楚嶽峙的心軟卻終究沒有推開他,只是啞著嗓子冷硬地說道:“不需要你替我調理,我練的功法與你們尋常人不一樣,讓你幫我才當真會害死我。滾出去等我,我好了自會出來。”

  第20章 自厭自棄

  楚嶽峙出去後,司淵渟在浴房裡又待了一個多時辰才調理好。

  那浴池裡的天然溫泉,出泉口四周有藥袋,其實是專門調理身子用的藥泉,且藥袋是特意為身子有所虧損的人製的藥。

  司淵渟平日若是在東廠,都會在這浴池裡泡著調養,剛剛差點就要引發內傷,他也就不得不泡的更久一些,在溫泉裡慢慢運功走息。

  楚嶽峙穿回了中衣襲褲,將外袍披在肩上,墨發還散著未有束起。他坐到了案桌前不知在寫什麽,見到司淵渟出來,便放下手裡的毛筆起身。

  司淵渟換過了一身衣物,這回穿在身上的中衣襲褲卻是紫色的。

  他瞥了楚嶽峙一眼,道:“寫什麽?”

  司淵渟的口氣不算好,楚嶽峙也不在意,道:“等得有些無聊,練練字罷了。”

  “那還真是委屈安親王了。”司淵渟嗤笑一聲,“咱家這放的都是遞上來的案情明細,沒什麽可以讓安親王窺探的密要。”

  楚嶽峙歎了口氣,見司淵渟到床榻邊坐下,便也走了過去,“都好了麽?可還有不適?”

  司淵渟眼神古怪地看他,扣住他伸過來想要探脈的手,皺眉道:“你這又是演得哪出?”回回都不情不願忍辱負重的模樣,現在卻突然擺出這樣溫順關切的神態來,是想拿他當傻子?

  “我乏了,今夜不想再折騰,你也別再發脾氣,免得傷身,好麽?”楚嶽峙在司淵渟身畔坐下,他是真的覺得乏了,十多年,在外征戰的年月自不必說,便是後來回了京的這些年間他依舊日日不能放松,連在自己府中都要時刻提防,被軟禁在府中的這段時日他雖也睡得尚可,但總還是有一根弦繃著以防有刺客近身,若非如此之前司淵渟夜裡突然出現在他房中他也不會立時醒來拔刀相向。剛剛在這石室裡等司淵渟出來,他思慮自己的處境,卻驚覺自己似乎只有在司淵渟的領地裡時,才不再感覺被群狼環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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