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存山毫不客氣在他腦門上揉了一把,“你個小孩兒懂什麽?”
他掌心有厚繭,糙得勾絲,葉存銀被扯得疼,不敢再說這個,“你刮樹皮嗎?我幫你吧。”
存銀手腳比雲程麻利,拿著小刀擺個板凳,沒弄兩條樹皮,就趕上了葉存山的速度。
瞧著葉存山臉色好看了些,他才又壯著膽子問:“哥,你還沒說這是做什麽呢?而且爹去找族長說你的親事,你怎麽都不著急啊?”
村裡人早熟,十三四歲就相看親事。
十六歲成親的大有人在,葉存山現在十九都算是大齡單身漢。
這事兒藏著掖著存銀也能懂,他聽著後頭沒有水聲了,還想問他倆有沒有乾那事,葉存山卻越過他繼續往木桶裡舀水,也開口說話了。
“準備試著做個東西。”
“爹去找族長也沒有用,雲程跟我都有分家契,他管不著。”
葉存山指著水缸:“給鍋裡添水。”
然後提著水桶去後院。
雲程剛洗完澡,為了方便洗頭髮,他穿了一身短褂。
褲腿卷起,上衣無袖,露出細長白皙的胳膊腿。
葉存山看得直皺眉,“你多穿點。”
雲程不冷,就怕打濕衣服。
他還問葉存山要剪刀,想把頭髮剪短一些。
他很小聲,怕這個時代也有什麽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頭髮也要留到死的規矩。
好在沒有。
雲程把頭髮剪到過肩,扎起來也有一個丸子頭時就收手,洗起來方便很多。
前面葉存銀還在。
他難得上山一趟,過來了就不想走。
還似模似樣的給哥嫂拿來了賀禮。
兩塊他攢下的糖和三十文錢,以及六個白面饅頭。
東西拿出來,他上衣都變得松垮。
還衝葉存山露出一個討好的笑:“我能留下吃午飯嗎?”
葉存山不講情面,黑著張臉,“你這饅頭哪裡來的?”
還能哪裡來的。
從陳金花的蒸籠裡拿的。
葉存銀以前手頭能留些小錢,平時吃得飽不說,還能有零嘴兒。
什麽果脯瓜子,糖塊糕點,時不時就能吃一口。
陳金花進門以後,說是不能把哥兒養得太嬌氣,對他多有克扣。
他現在臉都瘦了一圈了!
葉存銀很有理,“那又怎麽?我又不是給外人吃的,她自己今天給爺奶說,多蒸了幾個饅頭,等著你們回家吃飯呢。”
葉存山:“那她多做菜了嗎?”
葉存銀:“……”
他眼睛瞪大,卻不是被嚇的,而是震驚:“她以前也這樣!”
葉存山:“……”
他帶著存銀時,正是人嫌狗憎的年紀,可以說是帶得很糙了。
有時候鬧得煩了就直接上手揍,自認為養出來的孩子不說多厲害,至少不該是個傻的。
現在他被氣得半晌說不出話來,給他饅頭重新包好,要他帶下山去,“你現在回去,給爹說,我待會兒帶雲程回家吃飯。”
葉存銀訥訥:“我闖禍了?”
葉存山指著門:“趕緊去。”
葉存銀到底挨過很多揍,小身板一抖,就抱著饅頭轉身跑了。
雲程沒趕著跟這個弟弟碰面,洗完頭看葉存山臉色陰沉,還被嚇了一跳。
“怎麽了?”他問,“我剛聽見前面有人說話,誰來了?”
葉存山給他換了位置,讓他坐灶前烤頭髮,意簡言駭講了遍,沒說太多其中的利害關系。
在他看來,雲程還不如存銀懂人情世故。
“總之,等下要去見我家人,我後娘你見過,我爹沒主見但摳門,我爺奶比較疼我,到時候吃飯你該叫人叫人,吃完就應付過去了。”
雲程比較擔心存銀,“他這回去,不會被穿小鞋吧?”
這年頭的人,都挺在意糧食的。
與人溝通,雲程的確不在行。
但他來自現代,看過的各類新聞多。
又接收了原身的記憶,也算過了一遭苦日子。
清楚越是雞毛蒜皮的事情積累,越是讓人難以承受。
這還在古代。
存銀親事都拿捏在陳金花手裡呢。
葉存山稍有意外一挑眉,想到雲程大伯家,就知道他這種擔憂源自哪裡,安慰了一句:“不會,這事我盯著,她不敢。”
存銀模樣俊秀,孕痣標準,眉心一顆圓點,紅似朱砂。
才十一歲出頭,就有好些人家相看,說提前定下,到了年紀再走禮。
葉存山沒同意,當時他已經考上童生了,總想著以後也能把這弟弟帶出去。
畢竟葉大早就有了再娶個老婆的打算,眼看著兩個兒子都長大了,相繼要到說親的年紀,跟陳金花生米煮成熟飯了,才給葉存山吱聲。
陳金花不是個好的,但葉存山更不是。
他讓步出來,一是家裡多了個繼妹不方便。
二是科舉路太長,他需要的銀錢多,留家裡束手束腳。
卻沒想多了雲程這麽一個意外。
他攏起收拾好的樹皮,出去晾在了竹竿上。
指腹磨蹭著上面濕潤微黏的觸感,又想著平時看書寫字的紙張,不知怎的,有一種強烈的直覺,這法子沒準真的可以造出紙來。
有了吃飯這個日程安排,兩人計劃被打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