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喝嗎?
紀眠:“……”
紀眠輕輕吸了一口氣,張嘴想禮貌地說些什麽……忽而眼前一黑。
楚時野立刻伸手,接住他無力倒下的身體。
那雙清寧漂亮的墨色眼睛已經闔上,眼睫落下淺淺的陰影。年輕男子冰涼的臉龐蒼白到毫無血色,如一盞纖細的白瓷,美麗卻易碎。
楚時野甚至不敢用力,害怕這個人真的如白瓷碎裂。
他坐在床邊停頓一下,輕輕托住紀眠的脊背,讓他平穩躺在床上,蓋上被子。
直到紀眠呼吸清淺、安穩入睡後,楚時野才起身,走到灶台邊,嘗了一口鍋裡剩下的粥。
火候剛好,就和他往常煮的一樣,沒有任何問題。
不過,他救回來的Omega還是太過虛弱,光喝粥可能不行。
楚時野順手取過桌上的短刀,無聲推門而出。
——
冰冷的消毒水氣味飄散在空中,雪白的四面牆壁之間,藏著隱約的竊竊私語。
白色的病床上,女人長而卷的黑發散落枕側,眉眼輕闔,沉睡於久遠的夢境。
紀眠知道,現在的自己也在夢中,夢到兩年前、一個平常的午後。
只是,他早已忘記自己那時候的心情,隻記得兩年前的自己靜默地坐在病床邊,輕輕握住女人的手。
他的溫度透過女人冰涼的掌心傳遞過去,女人似有所覺,慢慢回握住他的手,向他偏過頭。
她的神情疲憊,卻對紀眠露出一個溫柔的笑。
她說:“……”
紀眠睜開眼睛。
夢境散去,他恍然發覺,自己早已忘記那個兩年前的午後,病床上的母親對他說了什麽。
不過,此刻的他依然握著一隻手,不是夢中母親冰涼輕軟的手,而是一隻骨節分明、指腹間布滿細小傷痕的男人的手。
紀眠默默偏頭,對上一雙平靜的暗棕眼眸。
“……”
他松開手,說:“對不起。”
“沒關系,”楚時野道,“我聽見你喊媽媽。”
“……”
有點尷尬。
紀眠心想。
不過,在楚時野的眼中,他面前的年輕男子只是輕輕地眨了下眼睛,非常冷靜。
楚時野起身,走到灶台邊。紀眠安靜地聽著那邊的動靜,大腦因為疼痛而昏沉,眸底卻一片清明。
通往第三星系的躍遷點前,他遭到不明身份的艦隊襲擊,逃亡的路上強行跨越一個隨機躍遷點——這種隨機躍遷點充滿不穩定的星際亂流,一旦踏入便是九死一生,存活率不到1%。
那支艦隊沒有再追下去,因為認定他必然會死在致命的亂流之中。
他拚死一搏,早已做好死無全屍的準備……好在,幸運之神眷顧了他一回。
雖然不清楚襲擊他的到底是誰,但他能夠確定,那是屬於星盜的勢力。
那群人明顯不是正規的聯邦軍隊,卻受過一定的訓練,下手狠辣,毫無顧忌地揮霍火力——會這麽做的只有星盜,遊蕩於各大星系間的劊子手。
紀家有人雇傭星盜,只是為了殺他?
……不,雖然有一定的可能,但這個可能性並不高。
他很清楚他的父親紀庭嚴外厲內荏的性格,那個懦弱的男人就算想要除掉他,也會先在內心掂量一下,敢不敢拿起這樣一把雙刃的刀。
與星盜勾結,是無可饒恕的死罪。
首都星局勢多變,紀家本就如履薄冰。一旦被發現與星盜勾結,那麽等待紀家的只會是無可挽回的覆滅。
所以,如果紀庭嚴真的想要除掉他,必定會親自動手,不讓把柄流落外人手中。
至於紀家的其他人……他們從頭到尾都依附於紀庭嚴,沒有足夠的資本去雇傭那樣一支星盜艦隊。
所以,想要他性命的另有人在?
紀眠的指尖冰涼如浸入寒水,但他卻並不覺得有多冷。
他只是覺得很有意思。
曾經的他站在S級的頂峰,光環之下,聚焦於身的目光從來不乏惡意。現在跌落為B級,還是有人不想放過他。
可惜,那些人失手了。
他不在乎凶手是誰,但是有些帳,他會好好地和那些人算一算。
畢竟,這也是他離開首都星的目的。
“藥。”
微沉磁性的男聲落下,楚時野端著一碗熱騰騰的褐色液體走過來,言簡意賅。
紀眠抬眼。
楚時野看得出來,這個Omega剛剛在回想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陷入回憶時,他的眼底似有冷意。但是現在抬頭,那雙墨色眼眸卻對他流動輕淺的笑意。
“謝謝。”
紀眠慢慢坐起,接過楚時野手中的碗。
這次碗裡的東西正常很多,至少看起來就像一碗普通的藥,而不是別的什麽東西。
紀眠吹散熱氣,喝了一小口。
……好苦。
苦澀的滋味瞬間麻痹舌尖,甚至讓人失去說話的能力。
楚時野心道這種藥草的確很苦,長在野外的時候就貓嫌狗不理,他在心情不好時也會覺得難以下咽。
不過,藥效卻很好。
楚時野攤開手,掌心裡一顆包裝簡單的圓球。
他說:“糖。”
紀眠半晌才冒出一句話:“謝謝……我不喜歡吃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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