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個破舊收音機裡的遙遠新聞、新聞裡那樣高不可攀的存在,和他又有什麽關系呢?
新聞主持人的聲音逐漸模糊,很快只剩下滋滋的電流聲。
楚時野關閉收音機,將它丟進袋子裡,繼續向前走去。
灰暗的蒼穹綿延,堆置垃圾的山谷盡頭,一段陡坡之下,是一片更加荒涼的無人區。
楚時野停下腳步。
他平時很少涉足那裡,因為前方是更危險的區域,潛伏著不可知的怪物。
只是,往日都死氣沉沉的區域,今天不知為何有些不尋常的動靜。
楚時野抬高視線,無人區遙遠的邊界風沙滾滾,淹沒在塵土之中。
不對勁。
楚時野指腹摩挲腰間的匕首,片刻的思索之後,縱身一躍。
沙粒卷起乾燥酷熱的空氣,刀鋒般刮過皮膚。
楚時野抬臂擋在眼前,謹慎地沒入風沙之中,依靠某種直覺摸尋前路。
他並沒有迷失方向。
機器零件飄散一地,那是楚時野從未見過的精密零件,它們原本應該組裝在某台複雜的儀器上,現在卻如垃圾滾落。
順著凌亂的零件再往前,楚時野嗅到一絲特殊的味道。
清冽,霜寒,就像冬日的雪。
可這裡並沒有雪,他的眼前只有流淌的紅色,一點一點,滲入地面。
那是血的味道。
楚時野停下腳步,被風吹亂的黑發之下,那雙眼眸倒映出一台銀灰的圓形儀器。
如果他沒認錯,那好像是一個逃生艙。
逃生艙內部灰暗無光,鮮血從破損的底部溢出,染紅黃沙土地。
血液中似乎還隱藏著某種特殊的氣味,勾人心魄。楚時野只是一時松懈就微微晃神,下意識後退一步。
這個氣味……難道……
楚時野心底隱約劃過某個猜測,還不等確定,忽而聽見某種野獸的嘶吼,此起彼伏,像是荒野上成群的狼。
嘶吼聲迅速逼近,楚時野略微恍惚的眼眸瞬間清醒,暗沉如夜色下的陰霾。
他轉身,拔出腰間的短刀。
——
……他死了嗎?
這是紀眠從劇痛中蘇醒、昏沉意識裡浮出的第一個念頭。
又或者……
太陽穴疼得幾乎炸裂,紀眠在冷汗中勉強睜眼。視線一度模糊,數十秒後才逐漸清晰。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灰撲撲的天花板。
四四方方的天花板,支撐起一個不大的房屋。
這是哪裡?
汗濕的眼睫下,紀眠的眸底渙散無光。
模糊的感官回流,他似乎躺在一張硬木板搭成的床上,身上蓋著的被褥雖然有些粗糙,卻足夠保暖,為他冰涼的指尖挽回些許熱量。
所以,他還活著?
誰救了他?
疑惑從心底浮出,房間一側響起什麽動靜,紀眠忍著痛楚,慢慢偏過頭。
這是一間狹窄的屋子,各個生活區域之間沒有分隔。床頭一張簡單的書桌,左側幾步靠牆的地方有一個紀眠從未見過的老式灶台,作為廚房。
灶台生火,一口鍋架在火上,咕嘟咕嘟。
墨發黑衣的青年默默站在旁邊,攪動鍋裡的湯杓。
升騰的蒸汽中,他清俊的臉上有幾道尚未痊愈的血痕。
像是察覺到紀眠的注視,楚時野扭頭。
紀眠看著他。
他看著紀眠。
沒人開口,房間內的氣氛莫名凝固。
“……”
紀眠心想:唔,我好像不太禮貌。
他強撐著坐起,想要說什麽,修長而毫無血色的五指忽地捂住嘴,從蒼白的唇間溢出虛弱的輕咳。
楚時野立刻盛出鍋裡的東西,端到床邊,抬手,猶豫一下,掌心落在紀眠纖瘦的脊背之間,力度很輕地一下下拍撫。
紀眠咳得喉間腥澀,眼前一陣眩暈發黑,冷汗泠泠落下,染濕柔軟纖細的墨發。
楚時野耐心地陪著他,直到紀眠咳聲暫緩,又默默給他端來一杯溫水。
紀眠接過那杯水,溫熱的水一點點壓住喉間的乾澀。他抬起微濕的睫羽,輕舒一口氣,感覺自己總算活了過來。
“謝謝……”
紀眠開口,神情倦怠,嗓音沙啞疲憊,卻如流淌過林間的淺溪,自帶林葉清風般的溫潤清和。
“是你救了我嗎?”
楚時野點頭,沒說什麽,又把那個熱氣騰騰的碗往前一遞。
紀眠一無所知地垂眼。
白色的碗裡,一團黑漆漆的不可名狀之物黏稠地癱在那裡,浮出咕嘟咕嘟的詭異泡泡,泡泡不斷破碎,聲音猶如古神喑啞的低語。
紀眠嗓音幾不可察地凝滯一下:“這是……某種湯嗎?”
楚時野搖搖頭:“不,這是粥。”
紀眠稍稍後靠:“那……是黑米粥?”
楚時野:“不是。”
“這是白米煮的粥。”
紀眠纖長濃密的眼睫微微一顫,面前的Alpha已無聲靠近,微微低著頭,神情專注而認真:“喝下它,也許你的身體會好一點。”
紀眠:“……”
第二章 初遇
一碗據說是用白米煮的、此刻正咕嘟咕嘟冒著詭異黑色泡泡的粥擺在面前,紀眠短暫地陷入沉默。
再稍稍抬眼。
楚時野安靜地注視他,眼眸沉默如山岩,還有些微微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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