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鄴倒也不意外這個回答, 伏殺柏空的代價太大,難度也太高,他早有所料,所以他的第一選擇是讓楚逸塵下毒毒殺柏空,事後再叫凌宏將屍體處理一番,做出個意外死亡的假象,如此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滅口。
楚逸塵的心慈手軟毀了他的計劃,不過事已至此,繼續惱怒發火沒有任何實際作用,還是得盡快想些補救措施。
趙鄴正在思索時,那被稱作老師的男人突然開口說:“此人既然不好殺,陛下不如試一試他,若可為我所用,他目前的身份也不失為一大助力。”
“如何試?”趙鄴抬頭說。
男人便跟趙鄴細細講解了一番他的計劃,然後說:“如此,他若是能通過測試,陛下可姑且先留著他,如若不能……”
“那便請老師不惜一切代價除掉他!”趙鄴說。
男人應聲離去。
*
已經到四更天,即便是教坊司這樣的夜場,也漸漸安靜下來,其余屋中的燈火漸熄,楚逸塵這間的卻仍然亮著。
帶毒的雞湯已經被清理掉,楚逸塵坐在空無一物的桌邊,心緒繁雜,神思不屬。
夜風淒冷,他又是剛剛退燒,坐得久了,不免引動了還未痊愈的傷病,他掩著袖,忍不住悶咳了兩聲。
正倚在床邊,頭一點一點打著瞌睡的柏空被這咳嗽聲驚醒,一個翻身從床上坐起,下意識地想像前幾天那樣拍拍楚逸塵的背,但手一伸,卻沒碰到人,柏空這才意識到楚逸塵已經醒了,不再是之前的昏迷狀態。
不過醒歸醒了,這咳嗽聲還是讓柏空的心提了起來,他衝還在桌邊坐著的楚逸塵說:“先睡覺吧,你病剛好,不能熬夜。”
“不,我再等等。”楚逸塵眉頭緊鎖著說,他破壞了趙鄴的計劃,趙鄴那邊今夜一定會有所動作,他在思索著應對的措辭,以及保住柏空的方法。
柏空其實並不知道楚逸塵在等什麽,但他的老婆一向很有主意,做事也總有道理,所以既然楚逸塵這麽說了,柏空也就沒再說什麽,隻去拿了件衣服給楚逸塵披上,然後坐到楚逸塵對面,雙手撐著臉,努力讓自己清醒,說:“那我陪你。”
“不用……”楚逸塵看著柏空這副困倦到強作清醒的模樣,不由說,“你先睡吧。”
柏空晃晃腦袋,既是晃掉那點睡意,也是對楚逸塵提議的拒絕。
楚逸塵又勸了幾句,但就像柏空沒勸動他一樣,他也沒勸動柏空,隻得任由對方陪著自己一起枯等。
又等了一炷香後,柏空被手強行撐起的腦袋不自覺又開始往下墜,墜到底端時,他又會猛一個抬頭驚醒,然後拍拍自己的臉,繼續死撐。
楚逸塵見狀不由歎了口氣,說:“這些天野訓很累嗎?”
柏空搖搖頭:“不累。”
野訓的強度對柏空來說還好,真正累的是這些天夜裡來回跑,以及夜間要看顧著楚逸塵的病情,他沒什麽時間休息。
“那你怎麽……”楚逸塵正想詢問柏空為何表現得這樣困倦,卻被一道突然響起的敲門聲所打斷。
早在那敲門聲響起之前,察覺到有陌生腳步接近的柏空便驟然睜開眼,臉上的困倦一掃而空,像是警覺的狼。
這個點會來的也只能是趙鄴的人,因此楚逸塵沒有詢問,直接起身將房門打開。
不出所料,來的是凌宏,但除此之外,凌宏身後卻還站著一個做仆役打扮,頭戴鬥笠,看不清面容的陌生男人。
看到這陌生男人時楚逸塵微微一怔,但隨即被凌宏的話轉移了注意力。
“楚公子,這是陛下給你的信。”凌宏從袖口掏出一封信來。
楚逸塵接過信件,走到屋內,就著桌邊的燈火,從頭到尾將信件看了一遍。
他信件時,凌宏和身後那陌生男人關上門,走進房中,待到楚逸塵將信看完一遍後,凌宏方才開口:“陛下的意思,楚公子想必已經知道了。”
“嗯……”楚逸塵略有遲疑地應了一聲,趙鄴的態度在信中寫得很明白,從頭到尾沒有任何一句怪罪,隻說既然是他選擇相信柏空,那想必有他的理由,自己便也試著信一信。
這一封信中蘊含的信任不可謂不令人動容,可楚逸塵遲疑的是,趙鄴真的有這樣信任自己嗎?信任到可以任由柏空知曉他的秘密?威脅他的安全?
“陛下信任楚公子,所以也選擇信任這位柏兄弟,”凌宏衝柏空拱了拱手,“無論前事如何,以後大家便都是自家兄弟了,還望二位不要叫陛下失望。”
“自然!”楚逸塵連忙說。
“那今夜就到此為止,我等先……”凌宏正要告退,旁邊那面容藏在鬥笠下的男人卻突然開口說:“慢著。”
“陛下信他,我卻不信。”男人伸手摘下鬥笠,露出一張留著些許胡茬,顯出幾分潦草隨性的中年男子面容,可仔細看下去,又會發現對方鋒芒內斂,一雙眸子銳利如巡獵的鷹隼,被盯上時有種如芒在背之感。
楚逸塵看清這張面容時就是一怔,他認識這個人,這是趙鄴的武師,羅懷。
羅懷的來歷比較特殊,他不像尋常的大內侍衛那樣多是出自世家貴族,他是個江湖人。
趙鄴年幼時是個跟現在截然不同的頑劣性子,除了會讓楚逸塵偷偷帶話本進宮,還時不時攛掇身旁的侍衛太監出宮玩,他有一陣子讀了不少武林俠客的話本,於是就對仗劍江湖的俠客有了向往,便跟著身邊侍衛學起了武功,他天賦卓絕,學了一陣後,宮內便沒了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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